夏壽禮感到血氣從底下一直衝到腦門上,問道:“和這麼漂亮的金發女郎睡一夜,要花多少錢?”
亨利張說:“這些女郎一般不做那種生意,她們有的白天是辦公室女郎,晚上來這裏跳脫衣舞是她們的業餘愛好,也可以說是第二份工作,順便掙點外快。”
夏壽禮長歎了一口氣:“唉,還是沒戲,基本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脫衣舞女一會跳過來,一會又跳過去。老山東一把奪過那個恰恰手裏的望遠鏡。望遠鏡裏全是白花花的肉體晃動,更看不清楚。一位洋人對老山東說:“日本人,你以為你是在航海嗎?”老山東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搖搖頭。美女作家翻譯道:“他說你是日本人,哈哈,日本人特別好色,你是不是也特別好色?”老山東說:“我才不是巴格牙魯的日本人。我和日本人苦大仇深,我爺爺被日本鬼子的刺刀挑了……”
那邊阿龍提起照相機想搶鏡頭,被高頭大馬的保安厲聲喝住:“不能拍照!”
牛縣長喝著啤酒說:“這跳來跳去的也看不清楚,我腦袋也看暈了。”
雷哥說:“你們想看清楚,隻要多花點錢就行。”
董大發說他出錢,然後把服務員叫過來。
服務員說:“三十刀勒斯。”收了錢,朝自己口袋裏塞進五元,叫來一位脫衣女郎,給了她二十五元。
脫衣舞小姐就在他們的桌子上單獨跳,扭著屁股,揚起胳膊,一股兒香水味衝進包金銀的鼻子裏,讓老頭兒也騷動起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五十元的票子。脫衣舞娘一看清五十刀勒斯就笑了,一條大腿翹到包金銀臉前,用纖指指指自己的小褲衩。包金銀立刻領會了,把五十元票麵塞進她的三角褲,順便在洋妞的臀部摸了一把。洋妞對他一個媚笑,又轉過身。其他幾個臭男人認為五十澳幣隻摸一下太貴了,都沒有出手。
包金銀對雯雯說:“這五十元,等會從賭場一起贏回來。”
老山東把望遠鏡扔回給恰恰,說還不如戴一副老花鏡呢。
牛縣長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馬秘書瞪大眼睛。李娜娜問他:“馬秘書,為什麼不閉上眼睛?”小馬文不對題地回答道:“不可以,不可以啦。”
河南老姐又轉臉問身邊的兒子:“為什麼看不到洋男人光屁股的?”
強強說:“我也不知道,傑西卡知道。對了,你可以問爹地。”
亨利張說:“男人跳脫衣舞不在這個酒吧,在另外一個瑪格麗婭俱樂部,那裏的觀眾全是女客,不讓男人進,女人在裏麵太瘋狂。”
“你怎麼啥都知道,不讓男人進,誰在桌子上跳舞?”李娜娜偏要和他唱反調。
就在這個時候,董大發發現夏壽禮不對勁。那個金發女郎的屁股在夏壽禮的臉前扭了幾下。夏壽禮兩眼發呆,口裏的哈拉水也流下來,手上的啤酒杯滾到地下,摔碎了,啤酒淌了一地,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董大發用手指在夏壽禮眼前晃了晃,夏老板還是沒有反應,呆若木雞。幾秒鍾後,他腦袋一垂,撲通摔倒在地。
“出事了!”董大發叫道。
一群人圍了過來,大家手足無措。海倫以前帶遊客來,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突發事件,問雷哥怎麼辦?雷哥手一攤:“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要不先送他去醫院。”服務員把酒吧經理也叫來了,經理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有人就問澳大利亞叫救護車貴不貴,醫院的錢誰負擔,旅行社是否替遊客買了醫療保險?
牛縣長大喊:“鎮靜,大家要鎮靜,我們金牛縣的各位更要鎮靜。大家想想辦法,能不能先找到一位醫生?”
李娜娜說:“這裏去哪兒找醫生?全怪你們這些臭男人,非要來這兒看西洋鏡,這個夏壽禮最起勁,現在成死狗了。”
那個小青年跳跳站出來:“讓我先看看。”
老山東問:“你看有什麼屁用,你是醫生嗎?”
“我們家祖傳三代都是醫生,我是廣州醫科大學畢業的,現在供職於廣州人民醫院。”跳跳說著拿出自己的工作證讓大家過目。
“唷,還是真的。”老山東把工作證顛倒過來看了三遍:“和我爹是同行,他是中醫,你是西醫。”
頓時,大家對這個隻會玩電腦的小夥子刮目相看。晶晶說:“你怎麼像孫猴子一樣,變成醫生了,我一直以為你是玩電腦大王。”
董大發還是有點不相信:“年紀輕輕的,你能瞧出夏老板得了什麼怪病?”
跳跳跪下身來,替夏壽禮測脈搏聽心跳,摸腦袋,翻看眼皮瞧眼白,然後撥開嘴巴瞧舌苔,一套手法很專業,嘴裏吐出幾個老成的字眼“無大礙”。最後下手伸出大拇指在夏壽禮鼻子底下的人中部分使勁按了一會兒。
夏壽禮眼睛睜開了,嘴巴說話了:“怎麼回事,那個洋妞呢?”大家聽見此話哈哈大笑起來。
鮑導說:“以前有一句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夏老板是洋妞‘屁股下麵暈,醒來更風流’。”
老山東說:“不會是洋妞放了一個屁,屁中有毒,把夏老板熏暈了。”
跳跳對大家說:“我以前碰到過這種病例,學名叫抑製性突發症。患者以前在某些方麵太壓抑,之後在某些刺激的環境中突然爆發,產生昏迷。屬於神經性病例。隻要慢慢調養,避免強烈的刺激,就會恢複正常。”
鮑導說:“有道理,有道理。跳跳醫生真是年輕有為,前程遠大。連我這對法眼也沒有看出你是一個Doctor(醫生),潛伏的很深啊“。
小馬秘書對牛縣長說:“您看夏老板在那方麵也不壓抑嘛,金牛縣城裏的大光桑那浴場、辣妹子洗頭店和姐姐足療屋,哪一家的小姐們都認識他,掃黃時被警察抓了兩次,都是你讓我去侯局長那裏把他保釋出來的。”
“聽上去,你對那幾處地方也很熟悉。小馬啊,你是國家幹部,在金牛縣城裏,還是少去那種場所。”牛縣長又恢複了一本正經的樣子。
小馬秘書辯解道:“我沒去過那些地方,都是在警察局聽侯局長說的。我去那種地方,給我女朋友知道了,她還不殺了我?牛縣,您說到了國外,我們踏入這種低級趣味的場所,回國後事情傳到別的幹部的耳朵裏,不要緊吧。”
“在國外,我們光臨這些場所,也是萬不得已,誰能想到夏老板會發這種神經病,今天,如果我們不來行嗎,誰來處理這種事情?這是我們的工作。”牛縣長拍拍小馬的肩膀,他也有點喝高了。
救護車來了,夏壽禮硬是不肯上車,說自己多喝了幾杯,腦袋有點暈,摔了一跤而已,脫衣舞還沒有看完呢。董大發問:“你還要看啊?跳醫生讓你少受刺激。你別丟人現眼了!”
那個脫衣舞小姐早就去別的桌子上跳舞了,剛才的事把她也嚇了一跳,賺這幾個中國人的錢有點驚心動魄。
(四)
到了賭場門口已是晚上十點多,還真的像雷哥說得那樣,雅拉河邊一個淌水的黑色石柱指向天空,頂上“轟”地一聲噴出一大團火,燒掉了幾百元,火光映紅了河水。賭場內人山人海,那些專賣店早就關門了,看電影大家都沒有興趣,海倫把他們帶進賭場內,一會就誰也找不到了。最後海倫不得不叫來雷哥幫她一起找這些團員,找到一個算一個,一直找到半夜。
各位遊客在賭場的戰況是:鮑導使展神力,贏了六千元,減去上次在木星賭場輸掉的五千元,終算贏回一千元錢,也報了對澳洲賭場的一劍之仇。牛縣長老謀深算,起先不大相信鮑導,後來看見鮑導手氣很順,也跟著押了幾把,贏了幾百元,見好就收。
董大發陪著夏壽禮,怕他受刺激,不敢大賭,隻是在大家樂的轉盤上五元、十元轉一圈,最後輸贏也就是幾十元之間。
老山東對賭沒有什麼興趣,說賭博是舊社會傳下來的不良習氣,他在中國連小麻將也不玩,澳大利亞算是舊社會還是新社會他也鬧不清楚。賭場很大,他走東走西,看這看那,逛了幾個小時,最後看見旅遊團裏的幾個小青年在玩老虎機,他閑得無聊,在一台機器裏扔進十元錢,玩了幾下,滾出一個五百多元錢的二等獎,他瞧著機器上的畫麵懷疑了好一陣子,直到服務員給他開票,把錢送到他手上,他才相信是好運撞到自己頭上。
晶晶說:“山東大哥,你今天發達了。”跳跳問:“澳大利亞是什麼社會?”老山東連聲說:“澳大利亞不是舊社會,不是舊社會,是新社會,能贏錢就是新社會。”
隻有包金銀以為自己今夜要發大財,下注也大,輸了七八千。雯雯數次勸阻他,看見他把一疊疊錢拿出去,很心疼。他不肯聽,最後輸了一萬五千刀勒斯。他臉色鐵青,嘴裏還說:“輸點小錢,下一場毛毛雨。”雯雯抱怨著說他不該在脫衣舞場摸人家小姐的屁股。
下半夜,雷哥和海倫總算把這群人拉到旅遊車上,送回滑鐵盧賓館。
雷哥和海倫回到家裏,兩人也是興奮得無法睡覺。海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挎包裏的錢倒在桌上,一大堆。雷哥說:“三大戰役勝利完成。”接下來兩人開始算賬。
第一筆賬是上午帶遊客買羊毛被子,海倫掙了兩千兩百五十元回扣;第二筆賬,遊客在禮品店花掉三萬多元,按百分之十的回扣折算,導遊能得到三千元,這筆錢公主禮品店的唐老板會在下個星期發工資的時候打進她的銀行戶口;第三筆賬是墨爾本夜遊,每個遊客收了九十元,車上二十五名遊客收了二千二百五十元,減去在脫衣舞廳的酒水等開銷,還有一千八百元,這筆錢是導遊和司機平分,海倫和雷哥一人得九百元。這三筆賬加起來,海倫能得到六千一百多元,再加上包金銀給她買的澳寶戒指一千五百元,董大發給她買的洋毛被子一百五十元,這兩樣東西過幾天就去那兒退了,也能得到現金,還有“食為先酒家”給的一百五十元回扣。統統加在一起,今天一天,海倫掙得將近八千澳幣——八千刀勒斯!折合成人民幣有五萬元左右。
海倫自從幹上導遊這一行,從來沒有一天掙了這麼多錢,點錢點得都手發酸。
雷哥做了一根手卷煙,點燃煙說:“按老馬的算法,那還不得了。”
海倫問:“老馬,就是你的那個戰友吧,他是怎麼算的?”
雷哥說:“按老馬的算法是,你一天掙八千,十天八萬,一百天八十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扣去六十五天,你一年就能掙二百四十萬刀勒斯,一千多萬人民幣。你一年就能進入富婆的行列。”
“有這麼算的嗎?”海倫總算把挎包裏的現金點完了,她說,“雷哥,一天拿這麼多錢,我真的有點害怕。你說,當初我老爸是不是一天拿了許多錢,被雙規的。我會不會也被雙規?”
雷哥笑了:“別瞎比,你老爸進去,拿的是黑錢。你現在是勞動所得。幹導遊平時掙不到錢,學會用腦子,磨刀霍霍,有時候就能一掙一大筆,導遊都是這麼幹的,沒有什麼不正常。說句實話,你這個成績,隻能算是剛剛及格。根本沒有資格被雙規。再說,這兒誰來對你雙規啊?”
“不過,我還是感到這錢拿起來有點燙手。”海倫把錢推到雷哥的前麵,“這錢歸你了,我還欠你多少學費?”
“最近你用錢的地方多。學費你已經還掉了快一半了,不著急。”雷哥又把錢推回去,這個團,是他和海倫最後一次合作。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深夜的電話鈴聲格外響亮,好像把桌子上的錢也震動起來。海倫一驚,以為是小偷上門了,下意識地撲向一桌子錢,這可是她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是她花了腦力又花體力掙來的錢,是她有生以來掙到過的最多的一筆錢。
“沒人搶你的錢。”雷哥笑起來,又說,“這大半夜的,誰還會來電話?”
海倫撇下錢去接電話,是她以前的指導老師勃羅斯教授打來的電話。在電話裏,勃羅斯說給她打了一天的電話,都找不到她,把他急死了。海倫說:“今天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忙的一天。”勃羅斯問:“親愛的,你在忙什麼?為什麼打你的手機也不通?”海倫說:“手機打爆了,沒電了。我在忙著掙錢,你知道我一天掙了多少錢?”那邊問:“多少錢?”海倫瞧著桌上的錢說:“八千刀勒斯。”勃羅斯教授在電話那邊喊道:“我的天啊,你是去搶銀行吧。為什麼沒有叫上我?”
雷哥問:“是勃羅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