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蘭恢複意識的時候,正躺在一輛飛速行駛的馬車中。車廂輕微的震動從與身體接觸的部分清晰的傳過來。
她穩住呼吸,閉著眼睛細細感查了一番。還好,手腳都能自由活動。車外風聲呼嘯,空氣中浮動著青草被踐踏過的草腥氣。從周圍密集有力的馬蹄聲中可以判斷,這拉車的馬必定是匹好馬,可迅疾如風一日千裏。而且遠遠不止一匹。
身旁響起一聲輕笑,有人俯下身衝著她的眼睛吹氣:“你醒了。”十分熟悉而讓人討厭的誌在必得的語氣。
虞蘭睜開眼睛,麵前果然是連玉那張妖豔不可方物的臉。
上輩子在大學裏,教商務禮儀的老師曾說過的一番話虞蘭深以為然。這番話是這麼說的:與人談判的時候就跟打仗一樣,也要講究一個天時人和地利。天時這個東西不好掌控,人和呢大多需要輿論煽動費時費力,唯有地利這一項,稍微動一動腦經,就能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當然這裏的地利不僅僅是地理環境上的優勢,更是談判時姿態位置的選擇。譬如你高他低,你坐他站,你背他正,都能首先在氣場節奏上形成壓製。
虞蘭琢磨著,既是要與對方周旋,那自己這樣幹躺著被他傾身俯視的姿勢位置,就絕對算不得一個好的姿勢位置。便撐起手臂蹬啊蹬的往後退了幾退,一直退到後背抵在車壁上,與對方保持視線齊平,唔,這樣就好多了。
連玉緊跟了上來,雙手撐在虞蘭身體兩側將她困住,鼻尖幾乎相貼,笑得十分妖孽:“故人相見,美人兒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虞蘭扯起嘴角,十分矜持的捂了捂鼻子:“自然是有的。你是不是吃了大蒜?”
連玉臉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抬起一隻手在虞蘭的脖子上柔情蜜意的握了握:“眼下這番境況,美人兒你還是不要惹我生氣的好。”
握完往頓了頓,到底是後退了一段距離,靠在虞蘭對麵,挑了挑他那斜飛的眉毛,頗感興趣道:“許久未見,你似乎並不意外看到我?莫不是,一直對我難以忘懷?”
虞蘭的目光從他掛在腰間的玉質麵具上溜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幹笑道:“大王你天下無雙老當益壯,令人見之忘俗,自然就沒那麼容易忘記。”
虞蘭雖然被打暈了,但暈過去之前和醒過來裝暈的這片刻功夫,已經足夠她在腦子裏將這件事給略略過了一遍。
猜出擄走她的人是連玉倒並不難。一是因為他戴著的麵具正是當初李彥玦賠給她,後來又被連玉順去的,上麵浸染的折枝花的香氣虞蘭再熟悉不過。二來卻是因為他別具一格的聲音。這倒不是說他的聲音難聽,洽洽相反,他的聲音十分悅耳,音色低沉華麗,抑揚頓挫自帶一份韻味,著實是一把好嗓子。隻是這聲音裏總是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讓人無端就寒毛直豎頭皮發緊。虞蘭暗暗揣摩,極有可能是他年輕時受過什麼慘絕人寰的刺激,將這麼一把好聲音扭曲成這幅德行,實在是可惜得很。
或許是這番言不由衷的馬屁將連玉拍得舒坦了,他悠閑的曲起一條腿,用手撐著下巴,將虞蘭的臉來回打量幾番,眼中就帶了些癡迷:“初次見你之時我便知道,你那滿臉的綠斑下定然藏著一張絕世容顏,如今看來,果然沒叫我失望。這麼多年,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能解了碧鴆之毒的人,當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一邊與連玉打著哈哈,虞蘭一邊將周圍飛快的打量了一遍。馬車裏沒有點燈,車窗外透進來的日光讓虞蘭的心略沉了一沉。馬車行的極快,帶起的氣流將車窗的簾子卷起。待看清窗外的景色,她的心就又沉了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