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三年，怎麼又是貞觀十三年……
玄奘從一個噩夢中驚醒，擦了擦冷汗念叨著。
在他的記憶中，他已經做過無數次關於貞觀十三年的夢，他現在隻能隱約記得每一個夢的開頭都是貞觀十三年的一個清晨，一座如同巨大魔物一般矗立在天際的長安城；每一個夢的結局都是無盡的痛苦，但無法回憶起更多細節。
「天明了嗎？」他坐在床上，推開一旁的窗戶，看著天邊微微泛起的魚肚白和那個在噩夢中出現過的黑色的長安。
即便已是春天，但還是有一股寒意在他脊背上湧出。
他忽然記起，今天要進城，麵聖。
今天也是貞觀十三年的一天，在這一天，在這個大殿之上，玄奘第一次見到龍。
兩個。
一是坐在他麵前龍椅上的皇帝，一是皇帝和他之間的一個馬首一般的巨物。
那巨物磨盤大小，青黑色，乍一看像是一隻馬頭的模樣，但卻遠比當世能見到的馬大出很多，鼻子的形狀像是牛鼻，兩旁各有一縷長須無力地垂著，正前方碩大的眼球已經混濁發白，眼球後的臉部直到頸處密密地長著和鯰魚長須一樣的肉發。
雖和玄奘隔著一丈距離，但濃烈的腥氣和腐臭還是一陣陣傳來，令他作嘔。
「這是龍頭。」皇帝盯著他的眼睛說，麵色如常，似乎對那腐臭毫不在意。
玄奘正驚訝於眼前這怪物，皇帝忽然發聲，讓他渾身一驚，猛地想到，麵前這東西原本也是一條龍，而且是真龍。
玄奘看了看龍頭，又看了看另一個龍的麵色，他是出家人，應無所畏懼沒錯，但也知道在皇帝麵前放著一隻龍頭……其實是充滿了謀反的意味。這另一個龍此時的表情，玄奘想或許是自己並不懂那麼多凡間俗事罷，在那張臉上，他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他不敢多說什麼，隻是看了看，隨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低下頭去，不再對視皇帝。
皇帝沒再多說什麼，站在他身旁的魏征咳了一聲，道：「玄奘大師不想知道這裏為什麼會有一顆龍頭？」
玄奘轉向魏征一側，微微鞠躬，道：「貧僧不知，還請魏大人告知。」
魏征點頭，轉向皇帝一拜，皇帝微笑點頭，示意可說，於是魏征開始說這顆龍頭的來曆。
「大師，這顆龍頭，是我夢中所斬。」魏征對玄奘說，「斬龍那日，聖上邀我在後花園對弈，我突然睡著，睜開眼已在天庭，手持寶劍，麵對這條龍，待得監斬天官細數了他的罪名，我便一劍斬下了這顆龍頭來。」
玄奘驚訝地看了看魏征，又看了看皇帝，二人麵色複雜，魏征似乎隱含一絲不安，但又有自得之色，皇帝似乎在思考什麼，卻又滿臉堅毅。
「阿彌陀佛。」玄奘道，「魏大人真乃神人，但這條龍……唉……不知他究竟犯了哪條天條呢？」
「大師是知道袁天師的罷？」魏征沒有回答他，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