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突然的停頓,病房裏忽然安靜下來,窗玻璃上的陽光一下變得強烈了。姝縵微笑著盯著那一抱百合花,不知她的心思神遊在何方。梓蓮一直在傾聽,這時低頭像在懺悔,又像在追悔莫及。沒有人打算插話,周紫依窘迫不已,一聽到那個被重述的事件,她仍然感覺到某處傷口的疼痛。在鍾錦言不無愜意的饒舌中,她已樹起的另一重人格、她要找尋的靈魂、為了生活的繼續她需要自慰自勉的一切努力便從她自己割開的傷口裏流走了,而那些手段和生活的不堪卻被放大,她又感覺到被重壓著的焦躁和窒息。她往梓蓮跟前靠了靠,以防被突然襲來的傷感和軟弱擊倒。

沒人插話。鍾錦言站在另一張空病床前,梓蓮坐在病人旁邊,這時她假裝咳嗽起來。楊姝縵和周紫依坐在兩張凳子上,本來三人安安靜靜地跟病人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病房裏飄著午後的慵懶和考慮到病人時有意的克製。鍾錦言一出現,平靜的湖麵突然墜下一塊亮閃閃的不明物體,湖邊的人都興奮起來了,克製的人都恢複了聲音和表情,連病人也似乎一下有了精神,一下變得熱情,連連地給眾人讓座,勸一些食品。隻有望著鍾錦言的臉時那神情似乎想表達“很抱歉,我和老伴都還活著”這樣一重歉意。

“林肅又出事了,怎麼搞的,梓蓮?”聽上去是一種戲謔的口吻,以對一個常犯錯誤的下屬的關懷和埋怨、像對一個總管教不好自己孩子的母親,並且她真就笑嘻嘻地擂了梓蓮一拳頭,梓蓮馬上讓自己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牙齒,那一拳頭似親非熱。她有點懼怕她,沒有緣由,不因為她們的關係是上司和員工,那種人似乎身體在分泌一種化學物質,由不得你為她拋開“自己”這個概念一心隻想為她。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姐妹,雖然那種情分根本沒有分量,她仍舊願意那樣以為。自始至終,她們的所作所為,隻是擺脫不掉彼此間一些被性格所賦予所銘刻的習慣,她習慣處於她的位置指揮和控製另一人,而另一人也樂得被這種習慣所奴役。楚梓蓮在鍾錦言的目光裏看到了那種無形卻有力的習慣,她不得不站起身感受從她眼裏時時射過來的那種上司一貫要對下屬有所表達的冷漠和不滿。

“都是我家梁繼生的錯,他要不還沒到下班時分就溜掉也不至於那樣險,好在林肅人沒事。”

老人聽得有趣插話問一些火車上的事,一邊惴惴不安地往鍾錦言臉上窺視。鍾錦言馬上拿一些根本沒必要在好朋友間賣弄的政治傾向和一些她以為的重大事件岔開了,梓蓮覺得過意不去,湊近前給老人詳細講解,又突然住口站起來。鍾錦言抱著胳膊筆挺地站著,這時走到窗口去察看了一下玻璃外的環境,又轉回身來拿起她們帶來的水果“吃呀,你們吃啊。”禮讓時她避開了梓蓮和病床上的老人,好像屋裏根本沒那兩個人。周紫依為了避開再次被鍾錦言注視抓過一隻她在水果攤上挑挑揀揀的獼猴桃很專心地剝著。

海城發生了一起爆炸事故,鍾錦言表達了些觀點。“馬上就要通報了,我們得防著。”

周紫依少見多怪的聲調令鍾錦言一下感到索然無味,這本是條爆炸新聞,可她們懂什麼!眾人倒不覺得什麼。姝縵放下一直擺弄的手機說得先走一步,她要去應聘。鍾錦言馬上褒揚她,“你不能總靠父母。是吧。你完全可以到我那來,工作誰給你介紹的?你不找我,我們副總的工資目前達到——。”

姝縵跟老人道了再見先走了。鍾錦言這才發現屋裏還少了個人。吉爾一看到母親就溜掉了,此刻他正和米勒在商場為爺爺買一隻收音機,然後他們要回去叫醒暈車過於厲害的奶奶。他在想一個辦法,怎樣將樂隊帶進爺爺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