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吧。”她踢掉鞋子。“有煙嗎?”他趕緊遞上一支。他按她的要求脫光了衣服,坐在她對麵學著她的模樣喝酒,喝一口,響亮地“嗬——”
一聲。“嗬——”,這樣,“嗬啊——哈哈哈——嗬!——”她扔了杯子,她重新撿起來摔到玻璃上,酒杯磕著窗玻璃發出一聲脆響卻沒破,掉落的過程中它撞到椅子上,翻了個跟頭才落進他的鞋子裏。他找來紙杯,再倒滿酒。她看著他跑來跑去的樣子大笑。目光在他害羞的身體上掃來掃去,他有點困惑和慌亂,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麼。她又笑起來,他絲毫看不出她在欣賞他的祼體,她站起來,端著那杯酒走到床鋪那裏又轉身盯著他。那麵牆上不知誰弄下一團不祥的墨水似的圓跡子,嘩一下她將酒全撒到那麵牆上去。
“你舔幹它——”她將杯子又摔到窗玻璃上開始脫衣服,杯子裏的液體灑出來,濺到玻璃上又往下滑。他看著她,她脫了裙子,他轉過身,往牆壁走。她脫了絲襪。他的臉湊向那麵牆。他全心地舔著牆壁,一邊回頭看到她正脫掉身上最後一點東西。
她不容許他碰她的臉頰,他感覺到陽光熱烈地刺激著他的鼻子,他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還記得那張卡片?”她坐在灑了紅酒的玻璃窗下望著丟魂喪魄的麥倫。“2197?”
“難以置信,你記得這麼準確。”“天生的——那是什麼?”
“那是假設與我的丈夫離婚的念頭,是親友們好心的規勸。2197次,有必要得加上最後一次,我自己的決定。”
“——哇,這才難以置信,最後一次?你決定豁出去?”“不!”周紫依盯著那麵牆,“我不會那樣做,我做不到。那也隻是個假設的念頭。”她忽然抓起酒瓶將酒全澆在他身上,拿出藏好的打火機。麥倫看到一片滋生的火苗在他後背上燃燒開來,他愣頭愣腦地注視著,在她的大笑聲裏他感覺到燒焦的皮膚滋滋有聲,他拚命撲騰著往衛生間跑去,她陰冷而響亮的笑聲像陽光那樣刺激著他的鼻子,他不住地打噴嚏。
“你想借錢嗎?”如果她開口,此刻他一定會借給她。“我想要你的命。”她還在笑,他覺得她的牙齒好看極了,在她那張邪惡的臉上閃著珍珠一樣的光。如果手中正有刀,他相信她會殺了他。
九十七
“你聽我說,少爺。”“求你,什麼都別說,我知道,我是說——我們……”“相信我,我……再也不可能了。”“這麼說,你已決定好了?”“不是,啊,是,也許我指的不是這個——我不知你指什麼?”“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不,真的,你沒什麼錯,即使你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想——我不會有什麼怨言。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你還記得那個電影?”
“嗯哼,沒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好吧。我不再勉強你了。”“我是說,我知道那不怪你。但我要說的是……”該死的《another day in paradise》讓人難過得掉淚。
“等我回來。”好吧,我知道她要解決這件事。這不是她的錯。是該解決的時候了。電話響。別這樣,別告訴我你又不回來了。“你認為你愛你的妻子嗎?請到西城區錦籬夢園B棟15號7單元四樓33號,記住了,北門。”
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我被這個聲音一下擊中了——這一切遲早要來。我像一個溺水的人那樣想牢牢抓住點什麼,掙紮撲騰間發現徒勞無益,“你還在嗎?相信我,我隻是為了幫助你們。”電話中的聲音在確認我記下那個地址後就消失了,就像上帝那樣神秘。
我得盡快講完,因為,我很快就要去那個最遙遠的地方了。小區裏靜寂無聲。我上了那個斜坡。坐上一輛出租車,我告訴司機那個電話中的地址。出租車在西城區無聲地穿行,窗外閃過陌生的街景。我從來沒到過這個地方。左顧右盼間司機說到了,拋下我他調頭走了。我站在夜的陌生懷抱裏打量,這裏地理位置尚好,背靠南山,北臨寬廣的濱河路,東邊竟有一個湖,我從來不知海城還有這樣一個湖。錦籬夢園B棟15號7單元四樓33號,我左顧右盼,探頭探腦,它就在湖的西測。繞過一個女牆,我看到了33號樓,它與32號樓之間隻容一輛自行車通過的空間,我穿行其間像被兩堵高牆夾擊。夜空裏幾顆小星子閃爍著詭異的光,樓群裏溫暖的燈火吸引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