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3)

九十六

淩晨的天光透過髒兮兮的窗簾照進來,周紫依從辦公桌上抬起腫脹的眼皮來。整夜她沒開燈,在濃烈的來索氣息中不知坐到何時她睡了過去。她保持清醒的頭腦呆呆坐著,她吃了一粒藥片試圖睡過去好讓大腦輕鬆下來,直到淩晨四點她還無比清醒。忽然感覺悵然若失的睡意並不因為藥效而是她忽然想起了鍾錦言那些話,是那些話徹底擊敗了她,但同時她覺得忽然獲得一種信念:

一個人隻有通過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才能真正樹立自己。那些沒用的書,見鬼去吧。潛意識中她一直敬仰這個女人——她想奮起鬥爭長時間裏又沒有方向感,而這種奮起鬥爭的思想隻來自於男人對她情感的重壓——他讓她的生活一敗塗地,她不得不想出另一個法子來迎頭追趕,至於追趕什麼,她現在覺得清晰起來了。

我們將看到,她又會變得像從前那樣饒舌,那樣愛管閑事,愛探聽別人的隱私,生活多奇妙啊,它像隔壁那間藏滿了各種催化劑的實驗室,你若有心碰碰這個,嚐嚐那個,你就有可能變成這樣,變成那樣。而你一旦想回到原來的生活,隻需再舔舔最初無意舔到的那種催化劑,也許它曾是黑色的,也許仍舊彩虹般誘人,可對突然明晰起來的信念來講,它們都不足以真正吸引她。

好吧,生活。天亮了。

仍然沒有預約的病人,為了防止自己陷入昨日的困境她有意沒有打電話問起小語,她在各個診室間穿梭,與同事高聲說著葷話。她開心地大笑,將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她的眼睛瞪外街道上一個送小報的婦女,她有可能會在那上麵尋找一套出租房。她想著伸出雙手絞扭手指讓它們彎曲,她感覺到一陣疼痛和壓迫,她忍耐著。

那個頻繁撥打的號碼又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沒有接聽。她翻看著,還有那些文藝腔濃厚詞不達意她卻能猜得出來含義來的短信。他的聲音、那些詞不達意的語言傳達到她這裏,她仿佛看到他緊緊地抱緊了自己痛苦地向她求救。她笑起來,像那天空裏躲閃的烏雲。

中午,診室裏又空了,樓道裏空寂陰冷。天似乎要放晴了,但還在扭扭捏捏地矜持著。她脫下那褂子,整理好手提包。胃裏很空虛,但她感覺不到饑餓。她在等待一個打回來的電話。她胸有成竹地等待著。

眨眼間手機就響起來了。電話中的聲音告訴她一個地址。那個聲音有點受寵若驚,迫不及待,聲帶微微地顫抖著,聽筒中傳來粗重的呼氣聲。他可能剛參加完長跑比賽。她對司機說了那個地址,出租車穿過行人和車輛往那裏開發。她閉上眼睛休息,似乎還睡過去一陣。麥倫早守候在房間裏。

她走進超市買了瓶酒。“那瓶,對,紅瓶子的。有酒杯嗎?”

麥倫將床鋪理了理,去衛生間整理西裝和領帶,清清嗓子,他盯著自己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活動活動麵部表情,做出一個讓人愜意的微笑。走出去,走到門廳處,做出剛進來似的那樣在打量房間。

敲門聲正響起來。他提著心拉開門。她沒有看他。她繞過門廳處站立已久的他徑直往裏邊走。她脫下外衣搭在椅子上,手提包扔在床鋪上。在窗口的沙發裏坐下將兩條腿交叉著翹起放在茶幾上。“我想找人說說話,你有興趣?”

他表示出極大的熱情。他的手微微地顫抖著盯著她那雙晃蕩的腳。

“外衣脫了。”她命令道。仿佛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一絲太陽光透進來,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笑眯眯地望著緊張得不知所措的他。

他脫了外衣,看著她——她沒有像他設計好的那樣進門先和他擁抱,至少和他深情地對視,這樣,他就會掌控局麵讓事態順利發展,所以,錯過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接下來他就不知要怎麼辦才好了。

“脫啊,”她笑起來,陽光完全照射進來,天晴了。他放開揪著領帶的手又脫掉一件,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哦,你太緊張了。放鬆,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對了,你去幫我買瓶水,回來再脫。”

他聽話地穿好衣服出門走了。他帶著水回來了。因為走路他看上去鬆馳下來。看著她暢飲,他清清嗓子。“我們來點酒咋樣?”她從包裏拿出那隻紅瓶子。他忙去找紙杯。“不用,這有。”她從包裏又拿出兩隻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