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沒有笑過,自從父親離家後就沒有。
現在,他想認真的笑一次。
因為,他真的很開心。
那天,嘴裏不斷進沙子,可他沒有閉上。
那天,大風將他一次次擊倒,可他沒有離開那個與父親約定的地方。
終於,風停了。
陳偉的衣服,嘴,頭發全是沙粒。
他成了沙人。
行人走過,紛紛笑開了花。
他們指著陳偉,說著:看這個傻子!
陳偉不在乎,他現在唯一在乎的是等會該如何和父親說第一句話。
他怕自己到時候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所以,一直低聲練習著:爸,我…
他繼續等。
等到日落西山,等到萬家燈火,他的父親都沒有出現。
那麼,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天走的時候,陳偉沒有哭,他臉上寫滿了恨。
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麼不來見他,他隻知道絲絲涼風吹過,那是冷進心髒的感覺。
他沒有回頭。
因為他看見不遠處花園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看。
既然他的父親沒有給他機會說一句話,那麼,他也不會給任何機會讓父親看清他。
6
離開新疆的那天下午,天空罕見的下起了暴雨。
那是新疆三年之後的第一場雨。
陳珊珊送陳偉去機場。
那一路並不是很長,有很多話都來不及講。
不如,沉默吧…
雨下的很大,雨刷器快速的刷著視野,它和車窗之間的愛情故事是讓人不解的。
因為他們摩擦出來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很難聽。
他們就是聽著這種聲音前行的。
車過半程,陳珊珊才開口,淡淡的開口:雨下的這麼大,看來航班要延時了。
陳偉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一直在窗外。
就算,他什麼都看不清。
陳珊珊:這次走了,還回來嗎?
陳偉:不會…
陳珊珊握緊手中的方向盤,說:偶爾回來一次吧,就當是為了我…
陳偉歎了口氣:我很感激你幫我,我也很感動,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感情這種東西的。
陳珊珊眼眶中有淚,她幹枯的笑著:嗬!是呀,我都可以做你的媽媽了,要說有感情,也隻能是親情。
陳偉:這與年齡無關…隻是,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陳珊珊冷嗬一聲:什麼意思?
陳偉終於將視線拉回車內,看著滿目幹枯笑容的陳珊珊,說:你的世界裏也許因為有了錢變的豐富多彩,而我的世界,卻隻有一個人微笑。對我來說,我不需要更多。
陳珊珊:我不懂!
陳偉不再說話。
雨越下越大,撞擊車窗的聲音就越來越響。
陳珊珊漸漸變的煩躁,她目視看不清的前方,慢慢踩下油門。
那個前方,不再有期待未來的男孩,不再有奪目的陽光。
那個前方,有個頗為傷感的名字:無盡的黑暗。
7
又過了三年,腳步帶著我從回那個被世界遺忘的小巷。
它沒有變。
它一直被所有人遺忘。
我慢步向前,腦海旋轉著不同人那不一樣的故事。
最後一頁,是那個紮著青春笑容比陽光更溫暖的小女孩。
她走在花香中,遺忘長大帶來的痛苦,目光注視著那張漸漸老去的容顏。
她沒有離開,隻是時間要她離開,她,不得不邁開腳步。
腳步是沉重的,再回頭,已叫做失去。
我沒有再看到那張叫做歲月的臉。
我也不清楚,啊婆是何時離開的。
我心中隻明白一件事情,她沒有白活。
她的故事不精彩,卻是世界上最特別的。
她的故事,就叫做:答案。
我找不到那個答案,就算我再次敲開了林宇生前住過的那寫著貧窮二字的老房子。
我還是,活在不解中。
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
她綻放著天真無邪,讓我突然忘記,這個小巷裏,進不來陽光。
她問我:你是誰呀?你找誰?你是不是壞人呀?媽媽有壞人!
她跑開了。
她消失在陽光中。
然後,我看到了那個女人。
那個陌生且又熟悉的女人。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又或者,我忘掉了那個名字。
她問我:找誰?
我回答:我有一個大學同學,他的名字叫做陳偉,他住這裏嗎?
她看我一眼,像是記起了什麼東西。
她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轉身向屋裏走去。
她的意思可能是讓我進去,也可能是讓我滾開。
我選擇了滾開。
我不想再見到陳偉的時候,是麵對他的黑白照片。
那我為什麼而來?
為了遺忘吧…
快走出小巷的時候,我又停在了那盞彎腰等待過客的路燈前。
我看著它,它,沒有改變。
它一直都不期待照亮整個世界。
能照亮那個女人的笑臉就好了。
我清楚的看見,那個女人就站在燈影前,回頭微微一笑。
我清楚的看見,那個帥到爆炸的男人,那個從來都不會開心的男人,那個不輕易表達情感的男人,目光留在那個女人的眼睛裏。
然後,平靜一笑。
畫麵開始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