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馭氣破空,風聲驟息,簌簌而下,散了滿地的黃沙與血滴,昏黃的天色漸漸清明。黑衣女子“玉堂穴”被擊,內力盡散,胸口血氣逆流,眼神茫然地看著這陡生的變故,未回神間,紅衣男子緊隨一掌補上,她毫無抵抗之力,身形便如翩飛的黑蝶一般,向後飄落兩丈,狼狽地跌落在地。喉間那一口血,再也堅持不住,“噗噗”兩聲,染紅了身下的黃土。
“牽牽!”青衣男子與紅衣女子共同上前去,扶起她,同時回頭望著紅衣男子,麵露不忍,輕輕搖頭,請求他停手。
紅衣男子收了掌,緩吐一口氣,立在原地。
“為什麼?”梅牽衣掙紮著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連連搖頭,萬千不甘:“為什麼會這樣?”
紅衣男子冷笑一聲:“日月同壽一招既出,不死一命。梅牽衣,你一人,就是兩命。”
肚痛如絞,汩汩的熱流順著腿窩流下,****了身下的黑色衣裙。黑衣女子的臉色陡然呈出一片青灰,再無生氣,喃喃地道:“所以,連死也不能和你一起死了?”
“牽牽,事到如今,你為何還不醒悟?”青衣男子痛心疾首,剩下的一隻單臂,撐著黑衣女子的背,扶她坐穩。
“牽牽,對不起,對不起!”紅衣女子也抱著她,傷心的淚忍不住簌簌而下。
眼見紅衣女子哭得如此傷心,紅衣男子眼裏終於閃過一絲愧疚,卻是愧疚最後還是不得不殺了梅牽衣,讓她傷心了。
“沒關係,展涼顏,不能和你一起死,死在你手裏,也是好的,至少你能多記住我一刻,我……我很歡喜。還好,沒有立刻死掉,還可以跟你多說幾句話,現在跟你說話,你總還是會聽的。”
紅衣男子不為所動,卻經不住紅衣女子眼神的期盼,終於走近了兩步。僅這兩步,就讓黑衣女子很高興地笑了笑,煞白的臉也似多了一絲暖色。紅衣女子扶著她緊繃著顫抖著的身體,抬袖替她擦掉額頭的汗珠,抹掉她臉上的沙塵。“牽牽……。”她想勸她省下些力氣,也好稍微好過一點。
“住嘴!”黑衣女子無力地喝一聲,不想別人再來打擾她和他說話。她全身都在痛,力氣一點一點地在消失,卻仍舊努力睜眼看著他冷冷的容顏,目光眷戀。“人人都說……我是……女魔頭,我……不在乎的。可是,展涼顏,你說我……心腸狠毒,我……很不歡喜,我不想害人,我以前……也是好人,和金魚姐姐一樣,我是……好人,在喜歡你之前,我一直都是好人。”
眼淚無意識地落下來了,她沒力氣去擦,黑衣女子捏著袖子,慢慢幫她擦著。
“你看,我好久……都沒流眼淚了。以前,我老喜歡流淚,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怎樣都流不出來了,沒想到,現在又流淚了,我……我很喜歡,很喜歡。展涼顏,你殺了我,這很好的……很好的,我終於,不用再喜歡你了。”
山頂的風依然,秋色依然,隱約從山腳下傳來歡呼聲,一波蓋過一波,喊聲震天。梅花山一役,正邪大對決,一場血戰,邪不勝正,武林從此太平。
專門記錄江湖曆史的百書閣將此役記入《江湖大事記》,不過寥寥數語。
“壬戌九月,梅花山頂,靈嬰樓大舉進犯,金陵金家攜武林同道共同除魔,靈嬰樓全軍覆沒,從此匿聲江湖,武林稍歇。”
又有記《江湖魔女誌》其三:
梅牽衣者,靈嬰樓十八代樓主也。其容也,豔若春桃,麗色無雙;其才也,七節銀鞭,日月爭光;其生平也,自浩然正氣而出,終邪魔黑淖而止。年十八,背正投邪,血債無數;年二十,弑父殺母斷兄臂,天理難容。梅花山上,魔女殞首,天下稱快。
三行行書,終了梅牽衣二十生平,然二十年後,有百書閣後代弟子百步亭讀至此處,沉吟半晌後,提筆注批:天下不若君,為君欺天下,誰言過歟?哀之,歎之,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