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涼顏牽唇笑了笑,道:“為什麼不信呢?所謂傳奇誌怪未必就不曾發生過,隻是大家不相信,所以成了誌怪。你以為,江湖群豪如此熱衷地要營救小公子,真的隻是出於江湖道義,要救他性命嗎?”
“那……你……你是說,小公子也是另外世界來的?”若是這樣……她……她的神智有些恍惚了。
“我沒這麼說。”展涼顏看著她迷糊的模樣,竟覺得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像是輸了什麼比賽,又重新扳回一局的暢快。他接著道:“但那兩種情況,都解釋不了創始樓主遇到的那個嬰兒的事情。那嬰兒並不是從別的世界而來,而是……。”他邊說著,頓了頓,看了她一眼,見她聽得認真,方道:“從與現在相通的未來而來。靈嬰樓以嬰兒為引,來做這些研究,引起了江湖群豪的注意。你以為他們是為武林公道,實際上都不過為一己私利。誰不想能有穿梭時空之能,以此窺視未來。到時候,便能如神一般,洞悉世事。有此能力,何愁天下不能盡在掌握?”
他說到最後,淡然的言語裏已微露憤恨,又像是張狂得意。梅牽衣沒去細究,袖中十指緊握。穿梭時空,窺視未來,她已經是第二次聽說了。那一晚在西湖的湖心島上,洛陽回刀門的人也是這麼說的。然後,第二天他們就死了。回刀門掌門人懷疑靈嬰樓是想以此能力一統江湖,現在聽展涼顏說起,靈嬰樓似乎真的在做此研究。那……研究得怎樣了?
“你是說,他們其實並不是為了救小公子,而是為了你靈嬰樓的時空穿梭之術?”真的有時空穿梭之術嗎?她去未來,又回來,不是偶然,不是突然,而是啟動了什麼時空穿梭之術?
展涼顏不置可否,沉默一會方道:“原本,這些都隻是一個假設,但是,”他話鋒一轉,“梅姑娘想必也應該聽說過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對夫妻,他們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他語氣有些凝重,似乎對此事也相當看重。
梅牽衣點點頭,展涼顏繼續道:“當年的靈嬰樓樓主就是發現了他們來曆不明,能力智慧異於常人,故此一探。誰知一場爆炸過後,他們竟然屍骨無存,無影無蹤……。”他說到此處時,語氣隱隱有些壓抑的激動,似是從牙縫裏吐出的聲音。梅牽衣忍不住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一切如常,想是自己多心,他身為靈嬰樓的樓主,見到這時空轉換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想必也是極興奮的,像那日的洛陽回刀門門主一樣。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初在靈嬰樓她並沒有看到任何關於時空穿梭的記錄,展涼顏卻突然大談這時空穿梭的研究,有憑有據,連例證都出來了,說的她都忍不住相信,時空穿梭真能讓人變成神一樣的存在。但,無論這研究怎樣,他為何要告訴她?這是他靈嬰樓的秘辛不是?
梅牽衣心裏突然閃過一個的念頭,這些事情,這些記錄,甚至這些觀察研究,靈嬰樓裏原本都是有的,隻是當初展涼顏離開靈嬰樓時,把這些都毀了,毀得幹幹淨淨,所以,她後來再從未碰到過關於這些的記錄。
他為什麼要毀?
展涼顏笑了一笑,攤手在麵前。梅牽衣以為他要做什麼,卻發現他不過是伸手接住了頭上悠悠掉落的一片樹葉。展涼顏撿起那片樹葉在指間撚著,道:“梅姑娘處心積慮要消除展某的殺意,於私心而言,展某也的確不願殺姑娘,但姑娘偏偏又與展某為敵,展某實在為難……。”
“你……是要我加入靈嬰樓?”梅牽衣總算明白他的意思了。
“對。”展涼顏絲毫不掩飾他的企圖,鬆手鬆開那碎成漿汁的樹葉,輕輕蹭了蹭指間沾染的汁液,道:“武林正道說得好聽是正道,但正道也好,歪道也好,說到底誰不是為了各自利益,靈嬰樓隻是做了武林所謂正道們想做而沒做到的事,走在了他們前麵……。”
梅牽衣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何,胸中一股熱浪擴散,擴散到她全身筋骨,擴散至她四肢百骸,通體舒暢,人心大快,自心底而出的笑意怎麼都忍耐不住,最後幹脆任它順著喉嚨流出,銀鈴般的笑聲在夜風裏,遠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