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涼顏在無聲中退了場,看著守在客棧門口的男人一見到心愛的女子就什麼都不顧了,對她做著他想做且一度以為隻有他才可以做的、現在卻理直氣壯地屬於了另一個人的事情。他隻能隱在暗處,無聲地默看著。還要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樣很好,他能這麼愛護牽衣,不比上輩子少,會用性命去守護她。這樣牽衣嫁進譚家,那萬分之一可能的危險,他可以稍微放心地交給他。
看到他抱著心愛的女子進屋去,看到她伸臂攬著他的脖子,懶洋洋地倚在他頸邊,自始至終,都沒有餘暇來跟他哪怕是簡單眼神或是手勢道一個別。那些同樣等待的她的親人,也沒有誰還能不近人情地提醒他,婚前不該見麵。他們看了一眼漸斜的月光打落的長長的影子,有樹影,也有人影。稀疏的枝影,蕭疏的人影,莫名地,滿是憂傷。
但是,在婚慶大喜的日子裏,還有什麼比新娘的失而複得更加讓人欣喜安慰?欣喜的人不會去在意悲傷者的悲傷。邪派樓主對正道女子的戀情,從一開始就沒有被認可,無論是真是假,無論是深情還是隻是一時熱情,都沒有人認真去想過。因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的對手是武林山莊的公子。
客棧的門毫不留情地重新關上,長長的燈影隨即掩進門裏。隨後在樓上亮起的燈盞,燈火闌珊,照著人影三兩,依稀有人進出。
樓下,客站旁邊的小路上,黑。
展涼顏微微抬首,望著從門窗溢出的微黃亮光,默默地看著。早就碎成片的心髒,再碎得零散一點也不覺得怎樣,反正都是散了一地,碎片的尖刺也沒有戳傷他,仿佛都隻是別人的血肉。
屋外黑影幢幢,房內燭燈搖曳,譚中柳擁著梅牽衣不願放開。梅牽衣輕搥著他的肩,調笑道:“明明是譚二哥大方讓我被人劫走的,現在才來表現得這麼緊張,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譚中柳把頭埋在她肩窩,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道:“相信牽衣會回來是一回事,擔心會不會回來是另外一回事。譚二哥不會告訴牽衣,我隻是表麵瀟灑而已。”
梅牽衣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頸項摸了摸,柔柔地道:“下次譚二哥若再想耍瀟灑,先告訴我一聲,不然,我會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
那柔柔的略有薄薄劍繭的手放在頸邊輕輕撫著,譚中柳的心也像被撫平了,半夜的忐忑不安才算是將跳動的心髒塞回了原處。
“現在就可以告訴牽衣,任何時候,譚二哥都不會不要牽衣。就算說了不要,牽衣也不要當真,那一定是譚二哥在等牽衣回來。”
梅牽衣心中一片柔軟,猜想他是真的有擔心她會回不來的。但思及前事,她又有些疑問,道:“當時的情況根本就不用怕他,譚二哥為何還要放任他帶我離開?”
燭火搖曳,夜色正好,懷中的軟玉溫香是他一直渴望的。她穿著他們新婚的嫁衣,對他輕柔軟語,他心中輕蕩著,忙著想要再親親她,哪管她問了什麼,低下頭就往她唇上印去。
門外一聲刻意的重重咳嗽,譚中柳頓時耷拉了臉下來,埋在她頸邊不敢再動。梅牽衣忍不住嗤嗤笑了笑,推開他,把剛才的問題重複問了一遍。
譚中柳聽她問起,再深吸一口她身體的幽香,但很快又覺得這簡直是在自找折磨,於是坐起來改將她抱在腿上。清眸相對,他目不轉睛,似要看到她心底深處去。梅牽衣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懂他為何要這麼看著她。
半晌,他笑了,道:“他武功高強,若是硬拚,傷者絕不在少數。牽衣穿著嫁衣,怎可見血?既然來的隻有他一人,相信牽衣是能應付的。”
梅牽衣嘴角抽搐兩下,啞然瞪著他,最後無語道:“譚二哥還真信得過我。”
“牽衣是我妻,自然要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