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斑這句話剛說完,室內的氣氛便無由沉凝起來。

憐秀秀有些不安,她剛想要說句話打打圓場,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碰了一下,憐秀秀轉頭看去,隻見乾羅極輕微地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憐秀秀勉強回了一個感激的神色,微微低下頭去,心中卻十分忐忑,無論是龐斑還是烈震北,都給她留下極好的印象,因此極是不願看到這二人翻臉,但她亦知自己區區一介青樓女子,雖有才女之名,但在這天下頂尖的高手心中眼中,隻怕連一分的分量也不會有。

一種自悲自憐的情緒湧上了她的芳心。

烈震北微微闔目,仿佛那淩厲的神情從未出現過,他指尖輕敲桌麵,忽然道:“這個時刻,靳姑娘當已回山複命了吧?”

龐斑神色略動,隨即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區區小事,竟然也傳到了烈兄耳裏。”

烈震北雖仿佛一眼也未看,卻實是在觀察著龐斑的動靜,見狀歎息一聲,道:“可惜!”也不知他是在可惜些什麼。

龐斑搖了搖頭,含笑道:“烈兄身在局外,又怎能知曉局中人不得已的苦楚?也罷,今日本是為談風月而來,就請秀秀小姐彈奏一曲,以作今夜招待貴客之筵。”

乾羅望向憐秀秀,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感激期待的神色。

烈震北亦是向這名滿七省的才女微微點頭致意。

憐秀秀心頭一震,想不到乾羅竟能藉一瞥間透露出如此濃烈的情緒,她又看了一眼烈震北,隻見對方早已收回目光,不由心底生出一陣失落之感。

憐秀秀輕輕垂下目光,道:“秀秀奏曲之前,可否各問三位一個問題?”

龐斑和乾羅大感興趣,齊齊點頭,烈震北似乎也從剛才的情緒中脫離開來,手撚酒杯,含笑看著這場景,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憐秀秀嬌羞一笑,道:“剛才乾先生所說,最想見但也是最不想見的數人,龐先生已經是一位,隻不知還有誰人?”

乾羅啞然失笑,道:“秀秀小姐這個問題問得好,隻可惜由於某些原因,乾某最多隻能回答你其中一人,免得節外生枝,又招得某些人不快,不知秀秀小姐能否體諒?”

憐秀秀微微點頭,乾羅便道:“‘覆雨劍’浪翻雲。”

憐秀秀點頭道:“天下無雙的劍,深情似海的人,秀秀不但聽過,印象還深刻無比。”

烈震北放開手中玉杯,笑道:“乾兄這樣回答,真是取巧得很!秀秀小姐也是太厚道,不如烈某幫你再多問一句如何?保證能夠替小姐挖出你真正想知道的事情。”

乾羅駭然道:“烈兄,雖說秀秀小姐才色無雙令人傾倒,但如此重色輕友,爭為前驅,是否也做得太過了些?難道真要迫得小弟落荒而逃才肯罷休?”抬手擺出一個“請”的姿勢,道:“秀秀小姐還是繼續下一個問題吧!乾某相信,烈兄一定能拿出令小姐萬般滿意的答案。”

憐秀秀原本被逗得臉上露出兩個笑渦,此時情緒卻又不知不覺低落了下去,輕歎道:“烈先生不要誤會秀秀好嗎?人家並不是想要故意為難人呢!”

烈震北做了個“無能為力”的手勢,笑道:“第一才女名不虛傳,烈某也招架不來,龐兄你請!”

龐斑微微一笑道:“龐某何敢自認高明,希望秀秀小姐的問題不是太難答。我對小姐今夜此曲,確有點迫不及待了。”

憐秀秀嬌軀輕顫,垂下了頭,以衣袖輕拭眼角,再盈盈仰起美麗的俏臉,明眸閃出動人心魄的感激之色,輕輕道:“能得龐先生厚愛,秀秀費在練箏的心力,已一點沒有白費,秀秀可否撇過那問題不問,立即將曲奉上?”

龐斑俊偉得有如石雕的臉容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柔聲道:“我已知你要問什麼問題,所以你早問了,而我亦在心中答了。”

乾羅忽然發覺自己有點‘情不自禁’地欣賞著龐斑,若和浪翻雲比較,兩人都有種無與倫比的吸引力。但龐斑的魅力卻帶點邪惡的味道。

最主要是龐斑冷酷的臉容,使人一見便感到他是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人。

但現在乾羅卻如大夢初醒般發覺龐斑竟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而且那樣地毫不掩飾。

他甚至有些兒喜歡這可怕的大敵。

烈震北不知何時,舉杯向他虛敬,淡淡道:“乾兄心思亂了。”

乾羅臉色一變,目視烈震北,道了聲:“多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重又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