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仙界的征戰用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收尾之後,蒼狼一族歸順了魔界,妖君終於在離位之前真正統一了魔界。然而不等眾人期待他之後的表現,卻傳出了西部魔將接任魔界的消息,眾人唏噓不已。各類傳聞飄出,其中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便是魔界妖君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情急之下,西部魔將暫代魔君之位。然而不管是怎樣的傳聞,妖君非魔君已成定局,重傷昏迷也屬實。
自古便有鳳棲梧此一說,妖君是火鳳,普通梧桐樹難以承載他的灼熱,想來隻有生在在炎熱地獄之火中的梧桐樹才能給他一方棲身之所。
殘暮派人通知了暝幽,暝幽二話不說將妖君偷偷帶回了地府,整日裏親手照料妖君。
從昏迷起,妖君便深處一方黑暗,前行不得,後退不得,兜兜轉轉始終找不到出路,沒有一線光明,沒有可供他追尋的東西,甚至,想不到不明白自己要光明的理由。
接手魔界之後,殘暮便忙於接應各種事宜,而曾經那個人,那個讓她舞動求愛的人,被鎖於魔宮塔底,永不見天日。
這,或者是最好的結局了吧,殘暮想。
舊的布兵場景被妖君一一摧毀後,玉帝忙著新的布兵方案,舊的東西始終要過去,然後用更新的更為強大的東西來替代。
某一日的時候,這位仙界帝君突然抬首,手中的筆停頓良久,翻過一旁放了許久的折子來,畫了圈,然後喊了宣旨官。
晃仙從黑暗中走出的時候,白色的光突然就刺傷了眼睛,難受的,疼痛的,有什麼東西想洶湧而出。
君無戲言,等待他的終究還是那些熊熊地獄之火和無法永生的命運。
誰能參透這未知的劫,誰能將一切歸於幻滅,誰能永生不受輪回的束縛?
黑與紅,是地府交錯的顏色,所以,當那抹輕紗白飄然而入的時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晃仙一片淡然的從奈何橋上走過,橋下水嘩嘩作響,從前聽過那些河水的聲音,總以為是不甘,今日裏聽來,卻是聲聲都流動著不舍和眷戀。
橋頭弓著腰的老婦捧著碗,看見晃仙的時候,隻是一瞥而過,晃仙緩步走至人麵前,微微笑了一下,看著那一碗清水。
“孟婆湯麼?”晃仙輕聲問。
“對凡人而言是,”老婦佝僂著身軀,依舊不看晃仙“對上仙而言,不過是碗解渴的水罷了。”
“何為孟婆湯呢?”晃仙垂袖,看著奔騰而過的奈何流水。
“所謂孟婆湯,不過是碗忘情水罷了,”老婦轉身,背對晃仙漸行漸遠“隻有忘記一切感情的人,不受任何執念羈絆,才能獲得新生。”
“這樣麼?”一聲輕輕的呢喃。
奈何橋岸邊長著大片的曼珠沙華,綠色的葉子搖曳在這昏暗的地府之中,不添生氣,反倒多了幾分死寂。
花葉永不相見,那是怎樣的光景,總是在追逐,總是在錯過。
誰又,不是如此呢?
晃仙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素心蓮尊者,然而當那抹白色映入眼底的時候,他還是輕輕笑了一下。
是不是將死之人,總能原諒所有。
原諒麼?
晃仙不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恨過什麼,怨過什麼。
“尊者是來送我的麼?”晃仙換了笑意,輕聲開口。
“我總是在想,”素心蓮尊者不答話,反倒開口說另一段話“我預知未來的能力是否究竟是正確的,直到今日才有了正解。”
晃仙抬首,靜靜聽著素心蓮尊者的話。
“我將自己陷於六界,將自己的思緒陷入六界,所以總不能跳出這圈子。”素心蓮尊者抬首“所謂預知不過是讓我坦然接受,而我卻用這能力試圖改變什麼。”
“那麼?”晃仙開口“是什麼讓尊者你看開了?”
“我的劫到了,大約在七百年後。”素心蓮尊者垂首,眸中一片澄然之色“我突然就釋懷了一切。”
“尊者再不會插手了,是麼?”晃仙輕笑。
“至少,現在不會。”
晃仙點點頭,眸中亦是一片清亮。
兩個白色的影姿從奈何橋這頭,行至那端,一路長談。
過了橋,就是另一方世界,便是那所謂的彼岸。
拈動手指,素心蓮尊者手提白色燈罩:“我隻能送你與此了,還望這盞長明燈,能給予需要的人一點光明。”
晃仙頷首,接過素心蓮尊者手中的燈,緩步朝前。
沒有人壓製他,沒有人看守他,而他依舊沒有逃開的機會。
輾轉在這仙界,命骨已受牽製,又能逃到哪裏去?
晃仙的步子走的極慢極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所以,在看到不遠處那抹紅色的身影時,整個人一陣。心頭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要逃。自己等待了這許久,心心念念的,難道不是他?可真正看見的時候,卻是無言以對,隻想倉皇竄逃,好似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盞長明燈,給了黑暗中的妖君一絲光明,指引著他醒來,一路迷茫走到此處,所以,當他出現的時候,眼睛盯著的,反倒是晃仙手中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