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新生,此生已經要寂滅了。
放開晃仙身子,妖君拉起他胳膊道:“我們逃走吧。”
淚,迷蒙。
凝結。
低落。
很多年前,他說:跟我走。
那個時候,未曾離開。
現在,他說:我們逃走吧。
這個時候,不能離開。
恰如地府裏的曼珠沙華,永遠在追逐,永遠,卻隻能錯過。
“晃兒,我已經棄了魔君之位,現在又是自由身了,跟我逃走,做什麼都好,隻是不要呆在這裏,別呆在這,跟我走,好麼?”
從未見過這樣的妖君,像個孩子,倘若要失去最珍愛的東西,一切偽裝都破碎。
由愛而生憂,由愛而生怖。
“若離於愛著,無憂亦無怖。”晃仙說。
不等妖君答話,晃仙捧住妖君頭,貼唇,吻了上去。
耳邊,似有誰在輕奏著《風求晃》。
曾經那滿心的愛戀,化作琴聲舞蹈與妖君指尖,此刻,卻化作深吻,纏綿於唇舌之間。
絕望中的吻,熱烈非凡,是不是這樣吻著,吻著,把唇邊那些話吸進腹中,就能掩蓋一切?
不知一個吻持續了多久,晃仙放開,迎上妖君目光,吐了三個字。
“忘了我。”
本以為那深吻中夾雜著血腥味,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拽住晃仙胳膊,妖君沉聲:“給我吃了什麼?”
“過往。”
妖君瞳孔猝然睜大,咬牙切齒看著晃仙:“解、藥。”
“無解。”
這兩個字,像是宣判了妖君是死刑。
“哈哈哈···”妖君放開晃仙,大笑著。
無解···
無解。
多可笑!
窮極一生追求的愛,竟然是一場無解之途。
竟然,連想念的機會都不給他,竟然連回憶的機會都不給他!
竟然,連痛的機會都不給他!
痛了,至少,那是愛著的感覺。
竟然,連這機會都剝奪了。
“當我自私。”晃仙轉身,背對妖君“我不知,我不知你醒來之後···我隻能···”
醒來之後如何?
為一腔癡情愛恨血洗三界,或者寂若幽魂浮塵浪蕩?
不論哪一個,都是晃仙懼怕看到的。
冷香拂袖,漸行漸遠。
“傻瓜,”妖君何嚐不知,壓低聲音,苦笑躍唇“我隻是想愛你啊···”
又一滴淚,滑落。
晃仙的背影往前走著,妖君一個踉蹌,思緒忽而發白。
扶著額頭定定神,妖君皺眉疑惑道:“晃兒,你怎麼在這?”
過往的藥效發作了。
晃仙揮袖,大步朝前。
看著你一點一點忘記我,對我來說,才是更大的殘忍啊!
這個,你卻從來不曾明白過。
“晃兒你去哪?”看著晃仙背影,妖君本能追上去。
地獄的炎炎烈火烘烤著晃仙的臉頰,紅色的火光映在白紗上,依舊一副衣袂翩翩的模樣。
暝幽站在妖君身側,看著不遠處的晃仙。
過往的藥效一點一點泛動著,妖君時而清醒時而迷惑,暝幽一言不發緊緊握住妖君胳膊。
緩緩回頭,晃仙靜靜看了妖君一眼,慢慢的勾起唇角,綻開一個絕美的微笑。忽然,縱身一躍,白色的身影朝著熊熊火光中落下。
暝幽閉了眼睛,胸口處熱浪翻湧著。
不等感受明確,直覺手中什麼劃過。
火鳳驟然躥出,朝著地獄之火飛去,紅色的翅膀煽動著。
暝幽驚呼還未出口,一抹白色朝他飛來,本能伸手接住,卻是投入火中的晃仙。
目光再看過去時,熊熊烈火上方,隻剩一根炫彩鳳羽。
火光起,舔舐鳳羽,繼而消逝。
“不!”
此刻暝幽能做的,就是拉住發瘋的晃仙。
火鳳入火,濺起熊熊火苗,朝著四方跌落,那些長的悠然的曼珠沙華被獄火灼到,大力抖動著葉子。
圍欄上的晃仙淚滴滴濺落,牙緊緊咬著舌頭,血從口出溢出。
那些低落的淚濺落在曼珠沙華上,水霧蒸騰。
熾熱的是淚,絕望的是情。
滔天火光蔓延千裏,那一日,整個地府的曼珠沙華悉數盛開,堪比獄火。
無法跨越的彼岸,替你到達,無法圓結的情愫,為你綻放。
有的情,此生隻一次熱烈,就如同開的豔烈的曼珠沙華,花葉相見,同盛一世。
然後,一切歸於寂靜,獄火焚舔著它們,火紅無比,席卷了整個彼岸。
自此,奈何橋邊,再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