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喚鎖瑩,這名字,是媽媽給的。
我的媽媽,不是生我養我的人。而是,妓院的老鴇。
“鎖瑩啊,你怎麼得罪上官公子啊,要知道人家姐姐可是皇後呢。”媽媽嘮嘮叨叨,無非是不想得罪上官公子,又不想失了我這棵搖錢樹而已。
對鏡染紅妝,冷笑:“媽媽,我賣藝不賣身是早說好了的。他上官公子再怎麼財大勢大也勉強不了我。”
媽媽見說服不了我,便揮袖離去。
那天夜裏,上官公子指名要我陪酒。
我不能不去。
那一眼,我看見了他。
與煥水國人不同,他有一頭金子般漂亮的頭發,短短的,亂亂的。
明亮耀眼。
他的眼睛,是寶石一樣的藍色。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他是一個可以與上官公子同坐的,男子。
“鎖瑩見過各位大人。”微微屈膝,行禮。
本是滿滿不願與不甘,就這樣消失了。
“鎖瑩啊,這位可是玨國的王子,你可要好生招待。”上官公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我沒有理會,隻是微笑,從容有禮的說道:“見過王子殿下。”
“叫我羽歌。”那是一張明媚的笑臉,“我叫即墨羽歌。”
那一天,他們暢談。我斟酒,不飲,隻是看著那一張格外神采飛揚的臉。
就像夢一樣。
我愛上了。還好,他是一國王子,媽媽對他還算殷勤。
湖上泛舟,我淺唱。
我極少唱歌,本是不願讓那黑心的老鴇賺了銀子,後來便是不想辱了我嗓子。
那夜,上官公子不滿意與我,大鬧歸香樓。
“我還不知,原來上官公子竟有如此本事。”羽歌自我房中走出。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進得我閨房。
見他替我脫危,我心便像喝了蜜般,什麼都不計較了。
大廳鬧劇剛停,我隨他回到我的閨房。
卻看見他口中有鮮血溺出。
心一慌,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告訴我,他要走了。
回玨國。
我央他替我贖身,我願意跟他離開。
玨國的風光與煥水國不同。
煥水國是華麗而精致的牢籠,玨國是蒼茫而自由的天空。
相濡以沫。每日最美好的時光便是午後,我彈琴淺唱。抬眼,便可看見他燦爛的笑容。
然而,我們都忘了。
羽歌他,是玨國的王子。
一道聖旨,羽歌便得納妃了。
我終究不是玨國人。
十二側妃,一位正妃。我,最小。
她們與我,勢如水火。
一邊是他愛的女人,一邊是朝野的威懾。
終於,在羽歌早朝的時候,王後來了。
她給了一杯鳩酒。
不能不喝。
“即墨羽歌,其實你是知道的吧。你知道他們容不下她。”林亦沫帶著哀傷說道。
即墨羽歌微微側頭:“也許吧,其實就這樣也好。我與她,終究是不一樣的。與其在日日夜夜的爭吵裏兩看相厭,不如就這樣。至少我此生不可能忘記她,也不可能不愛她。用一輩子去回憶,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林亦沫沒有回答。
未曾經曆過這樣的愛情,所以不了解,便不能隨意指責他人的愛情。
“可是,羽歌。”馬背上,林亦沫甩頭:“你既然錯過一次,為什麼還要尋替身呢?”
“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和你很親近。”即墨羽歌依然笑容燦爛。
“做我兄長如何?”林亦沫回頭:“不曖昧,不糾纏,也不會讓你我改變。”
即墨羽歌邪痞的搬起手指:“不好,一,我是玨國的王,你不是。二,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不可以。還有,隱射家的兩叔侄要你回煥水國,我答應了。”
林亦沫遠遠的瞪著他。
即墨羽歌,你果然沒有眼淚?
其實你才是沒有心的那個人吧?
錦衣華服。
轎子裏,林亦沫的嘴角淺淺勾起。
雖然即墨羽歌那般說著,卻依然下旨。
封她為公主,亦沫公主。
亦沫公主代玨國國王出使煥水國。
大亦與大周國王親自接待。
林亦沫忽然高興起來,自己終於有身份了。
不是冷遙,不是迷惘穀主冷遙,不是紅妝將軍冷遙,不是巾幗將軍冷遙。
是林亦沫,亦沫公主林亦沫。
依然絳紅閣,林亦沫卻已然是客。
“你終於回來了,沫沫。”隱射絡寒依然溫潤如玉,眉眼間卻有無盡的疲倦。
林亦沫微笑點頭,淺淺行禮:“見過王上。”
擁抱的手僵在半空中,歎息:“原來我們也生分了。”
是的,她一點點改變,再也不是那個在一片白雪裏獨自沉睡的女子了。
他卻忘了,他比她改變的更多。
“沫沫。”隱射淩鳩微微皺眉,帶著幾分塵埃與孤傲。
“睿王陛下。”林亦沫點頭行禮,疏離而淡漠。
“亦沫此來,是想請兩位王上,放過亦沫。”林亦沫溫婉的說道,淡然淺笑。
側頭,看見了那個陰影裏的黑衣男子。
取出金色蝴蝶墜。
“暗刃,它是你的了。”林亦沫說道,不容置疑。
那是公主的氣度,一舉一動張弛有度。
仿若她從來都不是他們所認識的林亦沫。
“我想回迷惘穀看看,也許會一個人四處走走。”側麵如飛鳥般優雅。氣質高傲,華貴,而又有著淺淺的落寞。
沒有等他們同意,林亦沫淺淺行禮。
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是正真的主角。
不用在卷縮在角落冷眼旁觀。
優雅的開場,華麗的落幕。
雖然時間不長,卻是正真主宰。
他們都是太過聰明的人,與即墨羽歌不同,他們的心,都是被自己舍棄了的。
迷惘穀裏,再無旁人。
林亦沫細心煮茶,手邊是一卷書,不遠處放著絕音琴。
這是那個人,作為素塵的時候的屋子。
“原來,最懂你的人,是羽歌。”女子走近,衣袂飄飄。純白的羽衣,優雅的姿態,傾國傾城的容顏。
“二師父。”林亦沫微笑叫道。
剛剛好,水沸了。
“其實,是我們錯了。”羽陌說道,黯然卻依然溫柔。
“你已經猜到了吧,我是羽歌的長姐,即墨羽陌。”羽陌淺淺飲了口茶,說道。
林亦沫微微點頭。
“冷月霞也是玨國人,當初她進宮,是我安排的。”羽陌依然溫柔而優雅。
林亦沫沒有抬頭:“她們知道嗎?”
“不知道。”羽陌淡然的說道。
林亦沫點頭:“繼續。”
“我是玨國的長公主,父王安排我進了迷惘穀。其實師父知道我的身份,隻是瞞過了師姐們。飛雪與淩夜打江山時,玨國也在混亂中,為了避免玨國淪陷,我安排了冷月霞進宮。”羽陌頓了頓,淺淺飲茶:“而他們雖有猜忌,關係卻依然,我隻有在飛雪身上下功夫。於是我暗示飛雪的父親,江山是飛雪打下來的。所以,他有了二心。”
林亦沫歎氣:“你的安排,真是天衣無縫啊。”
羽陌冷笑:“是他們有了猜忌。除去飛雪的淩夜,身邊隻有冷月霞了。我讓冷月霞把持朝政,可惜淩夜也不是善良之輩。而且,阿久前去輔佐淩夜。”
羽陌神色有了些許恍然:“冷月霞因為服過藥,所以不可能有身孕,我便下了的藥,讓阿久與淩夜有了一夕之歡。阿久離開淩夜,回到迷惘穀,生下了,絡寒。我勸她離開他,她不肯。就這樣糾糾纏纏,到了現在。”
林亦沫抿嘴:“原來是這樣。”
“是啊,我將絡寒給了冷月霞。絡寒6歲時,阿久想他的緊,便帶了絡寒回來,行的卻是師徒之禮。然後,你出現了。”羽陌的語氣帶上了微冷的稟冽。
羽陌看著林亦沫:“絡寒回了王城,我讓冷月霞除去淩夜,幫助絡寒登位。可惜,隱射淩鳩壞我大事。”
林亦沫搖頭:“你錯了,絡寒他畢竟是煥水國人。”
羽陌微笑,暗藏殺機:“是啊,所以,我多年的苦心經營,就這樣沒了。”
林亦沫手裏的茶已經冷了,帶著淡淡的苦澀:“我呢?對你而言,我是何存在?”
“其實隱射淩鳩根本不信我,我知道的,都是他想讓我知道的。你是一個音律上勝過他的人,自然他會對你另眼相看。可惜,你卻去蠱惑絡寒與羽歌。”最後,已是殺氣彌漫。
林亦沫點頭微笑:“二師父,謝謝你讓我做了個明白鬼。鎖瑩的毒酒,也是你讓下的,對嗎?”
羽陌抬手,掌風淩厲。
林亦沫躲開了,屋子卻毀了。
不會武功,那又如何?
林亦沫微笑,躍下了懸崖。
“瘋女人。”林亦沫暗自罵道。
把自己打下懸崖還不夠,居然還扔石頭下來。
痛……
睜眼,是一片華麗:“我,沒死?”
門口,侍女聽見了。
急忙走了進來:“亦沫公主金安。”
“怎麼回事?”林亦沫問道。
“回公主。”一個淺白衣衫的女子說道:“是主人救了公主。”
“你主人是誰?”林亦沫冷冷問。
女子依然恭敬的說道:“主人是整個東陸的王。我們是月神閣,神的後裔,代表著守護。雖然主人沒有稱王,可是如果主人願意,主人就是東陸的王。煥水國與玨國,不過爾爾。”
林亦沫無奈,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總是要與這些人有這麼多的瓜葛?
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侍女齊齊跪下:“主人。”
恍然間,她以為眼花了。
怎麼會有這樣完美的男子?
他穿著紅衣,與魅魂不同,他隻有單單的魅氣,若有似無。
高貴而不孤傲,出塵而不做作,冷清而不冷漠,一切都是剛剛好,一如天下間最完美的人。
比素塵淡漠,比魅魂妖魅,比暗刃冷漠,比淩鳩高貴,比羽歌明媚。
明明這般的氣質,卻不讓人覺得斑駁,隻是完美。
“我可以叫你,沫,嗎?”男子微笑著問,語氣裏滿滿的真誠。
林亦沫點頭:“那我叫你什麼好?”
男子淺笑:“我叫月攸然,你叫我然便好。”
林亦沫微笑:“謝謝你救了我。”
“那天,我差點就殺了你。”月攸然帶著絲絲後怕說道。
林亦沫愕然:“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