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攸然的臉,微微泛紅:“我以為是刺客,後來才看清楚。”
林亦沫微笑:“你終究救了我。”
“你,還有什麼心願嗎?我可以幫你的。”月攸然急忙說道,又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微微懊惱。
林亦沫的心情,就那樣好了起來,卻想起那個白衣男子,黯然說道:“不用了,然。就這樣了吧。”
月神宮很美,殿內金碧輝煌,殿外卻是山清水秀。而林亦沫住的地方,是最淡雅的水榭。
素手淺彈。
音調,卻是落寞的。
已經,三個月了,月攸然天天來水榭,衣食住行樣樣過問。可是,林亦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林亦沫彈著琴,眉眼倦怠,輕咳出聲。
這次傷的比較嚴重,這咳嗽,怎麼也好不了。
“沫,也許是我從未出過月神閣,你是我第一個看見的外族女子,我心疼你,不願你受半點委屈。”剛剛彈完一曲,林亦沫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月攸然語氣急切的說道。
林亦沫微笑:“然,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
“不,沫。月神一族,我傾盡全力,也要你好好活著。”月攸然環抱著林亦沫,微微落寞的說道。
是嗎?我值得嗎?林亦沫微微嘲諷的想著。
終於,開口了:“然,我想,我該離開了。”
“為什麼?”月攸然問道,帶著心疼。
林亦沫微微淺笑:“我愛的人,是絡寒,我想見他。而你,與這一切無關。”
“怎麼會無關啊,你忘了。我說過。我要守著你。”月攸然說道,語氣,卻是縹緲的。
林亦沫冷笑:“那好,我要你隨我離開,你願意嗎?”
月攸然微笑:“怎麼會,不願意呢?沫,就算你給的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
林亦沫突然覺得,自己遠沒有自己想的那般愛他,至少比不過月攸然。
沉默,不想傷害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他離開。
“沫。”月攸然將林亦沫推離懷抱,認真的看著林亦沫說道:“我愛你,隻是我的感情。與你無關,你隻是,剛剛是我愛的那個人,而已。所以,我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抵不過這樣認真的注視,林亦沫點頭:“知道了。”
林亦沫微笑起來,與他們的曖昧掙紮相比,也許,月攸然更適合也不一定。至少,這樣的愛情,要單純許多。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遇見的這麼晚?
若第一個遇見是他,會不會?不這麼辛苦?
“我想見他,最後一麵。“林亦沫說道,夢一般的語氣。
煥水國王城。
雪白的馬車上,燃著炭火,車內自然是暖氣彌漫。
馬車外的布匹,是上好的雪緞,不沾塵埃。
馬,是三匹上好的汗血寶馬,馬蹄的起落完全一致。
趕車的,是一個容顏絕世的少女。
車後,六個黑衣男子跟隨著車子。
他們都抱著樂器,卻仿若閑庭信步般優雅,若普通人,是絕對跟不上的。
偏偏,這六個男子,容顏亦是絕色。
趕車的少女突然回頭,遞上一張紙條。
“他到品茗閣了。”月攸然看了說道。
林亦沫點頭,不語。
馬車奔馳,停在了品茗閣外。
一個白衣男子下了車。
所有人驚歎,怎麼會有那般唯美的男子?
一個女子也走了出來,扶著男子的手,下了車。
那女子,容貌平平。
衣著也十分平常。
可那男子,卻如同看著世間最美麗的女子一般。
那六個黑衣男子,率先進了茶樓。
其中一個,遞過一張銀票給老板:“今天,你們這裏,我們小姐包了,請清場。”
“這……”老板遲疑。
另一個黑衣男子打開手中扇子,扇著風冷冷說道:“可是看不起我們?”
那女子看見了,失笑:“小扇還嫌不夠冷嗎?”
被叫做小扇的男子立刻收了扇子,跪倒在地:“請小姐責罰。”
女子微微不耐說道:“起來吧。”
“是。”小扇起身,卻不再打開扇子。
“進去吧,別受了寒。”白衣男子溫潤如玉,淡然說道。
這天,卻是陽光明媚。
那男子,是月攸然。
那女子,是林亦沫。
林亦沫淺笑,隨著月攸然進了品茗閣。
擦肩而過的,一個白衣男子微微出神。
一個沒有叫出口的名字在胸口翻騰:沫沫。
林亦沫卻仿若沒有看見。
回頭,兩個白衣男子兩相對看。
一樣的白衣,一樣的淡然,一樣的出塵。
不一樣的,隻有容顏。
一個溫潤有禮的點頭微笑,隨著那個女子走了進去。
一個看著兩人的背影,默默出神。
那背影,格外親昵。
“冷寒,我和她在一起,可有他們一半溫情?”隱射絡寒愣愣問道。
被叫道的白發男子搖頭:“你們,不一樣。”
隱射絡寒微微淺笑:“是不一樣。”
最後回頭,那個單薄的背影已然消失。
依然是那個風華絕代淡漠出塵的男子,卻有什麼地方已然改變。
“就是他嗎?”月攸然問道,帶著關心與心疼。
林亦沫輕咳幾聲,點頭:“是他。”
“沫……”月攸然歎息:“你已經見到了他。”
“是啊。”林亦沫靠在月攸然懷裏,迷茫:“他現在好嗎?”
月攸然點頭,忍下眼眶裏的水珠:“他很好。”
“那便好。”林亦沫微笑:“我困了,先睡一會兒。回去了叫我……”
語音剛落,人已沉沉睡去。
橫抱著林亦沫的月攸然上了馬車,冷聲吩咐:“去王宮。”
宮門的等待,誰的心?一片荒涼。
見到隱射絡寒的時候,月攸然幾乎是硬把他跩上馬車的。
“她隻想見你一麵。”月攸然看著林亦沫,滿眼憐惜,聲音,卻是如冰冷漠。
“她?怎麼了?”心痛到麻木,帶著不願相信的語氣。
月攸然看著那個沉睡中的女子,帶著心疼:“受了傷,受了寒,就這樣了。”
“我會救她。”素塵說道,輕輕抱起林亦沫。
動作那樣溫柔,仿佛對著最珍視的物品一般。
可是他們都知道,他救不了她。雖然他醫術高超。
“不,你不懂她。”月攸然苦澀的說道:“她本是來見你最後一麵的。”
“你放心。”隱射絡寒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我不會再放開她了。”
說完,隱射絡寒沒有看他,抱著林亦沫,一步步離開。
他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堅持要改國號。
亦,林亦沫的亦啊。
是他的大亦,亦是,林亦沫的大亦。
可惜,她卻不願明白。
下令,抓所以醫術高明之人進宮。
月崖宮裏,女子依然沉睡。
隻有那若有似無的呼吸,證明著,她沒有死去。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變了呢?沫沫。”年輕的王看著那個日漸單薄的女子歎息。
“絕音琴……”林亦沫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一瞬間,隱射絡寒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沫沫。”
林亦沫微笑著側頭:“素塵,幫我找到絕音琴,可好?”
“好。”隱射絡寒輕輕的抱住林亦沫說道。
可惜,他卻不知道。
在她昏迷的時候,月攸然已經來過。
隨即,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醒來的時候,隱射淩鳩站在床前。
旁邊,正是絕音古琴。
“沫,對不起。”隱射淩鳩說道,帶著風輕雲淡的寂寞。
林亦沫依然微笑著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不明白。”隱射淩鳩眉眼間的孤單,越發的肆意:“如果你沒有把詔書給我,絡寒不會那樣做。如果你沒有幫我,就不會成為巾幗將軍。也不會遇見即墨羽歌。羽陌,也不會那樣做。”
林亦沫依然微笑著:“可是,我不後悔。淩鳩,你愛的人,其實是羽陌吧?她也愛你,對嗎?”
隱射淩鳩搖頭:“她是玨國人,我也沒有辦法原諒她……”
林亦沫輕輕咳了起來:“淩鳩,你走吧。”
“沫……”隱射淩鳩還想說什麼,卻歎息:“好吧,我先出去了。”
隱射淩鳩剛剛出去,隱射絡寒便走了進來。
空曠的床上,卻隻有那絕音古琴泛著孤單的顏色。
“沫沫。”隱射絡寒微笑著,抱過琴:“我以為,你可以是我的王後。可是,我卻總是在傷害你。你卻總是不等我,總是,想著離開我。”
早朝的路上,隱射絡寒從來都沒有覺得,這麼的孤單過。
為了王位,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摯愛的女人、父母、師父、叔叔、朋友……
他突然發狂般的笑了起來。
隱射淩鳩,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不,你還有羽陌。我怎麼可以,讓你比我好過呢?
腳步聲響起。
潮濕的監獄裏,隱射絡寒笑容明媚的看著那個被釘在牆上的女子。
她,已經沒有溫柔優雅的氣質。
也沒有了淩空飛行的能力。
長長的鏈子,穿過了她手腳的骨頭,固定在牆上。
“為什麼不殺我?”羽陌問道,聲音嘶啞。
隱射絡寒依然是明媚的笑容:“我不想。”
是的,那樣驕傲而有心機的女子。死,會不會太便宜了?
臘月,大亦突然攻打諾陽。
諾陽淪陷。
睿王再次南撤,與玨國共同對抗大亦。
四月,大亦再次出兵,攻打玨國。
隱射淩鳩戰死。
即墨羽歌失蹤。
年末,天下統一。
一月初一,大亦立玨國亦沫公主為後。
夜裏,煥水國王宮突然起火。
國王隱射絡寒葬身火海。
林亦沫遠遠的看著那場大火,眼淚,突然止不住的落下。
步子,卻是歡快的。
是向著,火最美的地方走去。
素塵,對不起……
我以為,你不愛。
我以為,離開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原諒我依然愛著你,卻這樣的傷害你。
愛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