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蕭蕭想來想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未了,她瞪了他一眼,吼道: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留在這裏等死,不行嗎?
李坦嘿嘿笑起來,說死還早了點,不著急不著急,過幾年再死不遲。
幾乎是別無選擇,馮蕭蕭跟著瘦精精的李坦來到了深圳。一路上,李坦對馮蕭蕭很是關照,這是很難得的,在藝術團,男人們一點不講紳士風度,女人們也壓根兒不想做淑女,馮蕭蕭早就習慣了。她在京廣線上的人縫裏奮力擠著,比李坦還拚命。突然,李坦高興地喊了她一聲,原來他終於搶了個座位,他是給馮蕭蕭搶的。馮蕭蕭簡直受寵若驚。坐了一會,她站起來,想換李坦坐一坐,李坦推讓了一陣,一屁股坐下來,說是該坐坐了,眼都站花了。他揉揉眼睛,叉開兩腿,一把拉過站在身邊的馮蕭蕭,放在自己兩腿間。這樣不是兩個人都可以坐了嗎?馮蕭蕭掙了一下,李坦死死地抱著她,她想了想,也就算了,因為她剛一坐下來,她的位置馬上被人占了去,想站回去也不可能了。
馮蕭蕭,你要記住,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這是真理。
馮蕭蕭就在李坦的懷裏一直坐到深圳。他們是在晚上到達李坦他們棲身的那個房間的。七八個人擠在一間十多平米的房間裏,花布簾子把房間分割得慘不忍睹。這是一群晝伏夜出的人,他們總是在下午和樂,晚上演出,上午睡覺,現在正是他們工作的時間。李坦在那裏有一個三米見方的鋪位。他把馮蕭蕭的行李往自己鋪上一丟,倒頭就睡了過去。一天一夜的火車坐下來,人早就累得像頭豬了。馮蕭蕭也困得很,李坦的鼾聲一起,她更想睡了,她和衣倒在一個鋪位上,心想,等睡了這覺再說吧,也許她也要去買塊花布,在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裏再拉起一道簾子。
他們醒來時,已經第二天的上午,樂隊的人嗬欠連天地回來了,果然有好幾個人都是原來那個藝術團裏的,見到馮蕭蕭,上來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就一個接一個排隊洗漱去了,洗完了就咚地倒在自己的鋪位上,不一會,就有鼾聲依次響起。馮蕭蕭說我睡哪裏呢?李坦睜大了眼睛:你不準備跟我睡在一起嗎?
這可不行!馮蕭蕭呼地站起來。
李坦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說你自己看看,這個屋裏還有沒有另外加鋪的地方?
實在不行,我出去租房子。馮蕭蕭提起自己的行李。
你省省吧,看你的樣子也不是特有錢。李坦對著鏡子撥弄自己齊肩的長發。
馮蕭蕭提著行李的手鬆了。她已經彈盡糧絕了,來深圳的路費都是李坦替她墊付的。
李坦他們跟這家酒店簽了短期合約。他帶著馮蕭蕭來到酒店老板麵前,經過麵試,老板錄用了馮蕭蕭,馮蕭蕭總算舒了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馮蕭蕭向李坦借錢,他說你明天就上工了,包吃包住,還要錢做什麼?
我得去租房子。
馮蕭蕭,入鄉隨俗吧。
馮蕭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搞清楚,這是深圳,不是原來那個藝術團,不是你耍個性的地方,這裏沒有人理睬你的個性,你怎麼還是原來那副德性呀。
少廢話,你到底借不借?
李坦猶豫了一陣,掏出錢包來。
真拿你沒辦法,你也知道,我剛剛回了一趟家,都交給老婆了,身上一共隻有三百塊,你全都拿去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別被房東坑得爬都爬不出來。
馮蕭蕭來到一家中介所,一看寫在黑板上的標價,就知道租房子是徹底沒戲了,三百塊錢,還不夠付一個月的,更別說預交半年至少是一個季度的租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