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玄終於回頭，一雙美目在星光下變幻莫測，輕聲問：“誰是神仙？”
姚璟又換上嬉皮笑臉，道：“寶貝兒，當然是你……”聲音頓住，被丹玄眼裏的輕蔑堵得再也說不下去。
丹玄站起來，抖抖衣服，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姚璟被看得心中發毛，忐忑不安地站起來。
寂靜的密林裏，丹玄冷冷地站在那裏，背後是參差盤繞的樹木枝椏。她仿佛是被眾妖物環繞的妖首，脊背硬挺，臉色蒼白詭異，眼睛裏邪氣逼人，帶著天然的優越，視眼前的男人如蜉蝣螻蟻。
姚璟隻覺得一陣冷氣從心底爬上來，攀上他的喉嚨，他第一次真正地認識到丹玄是個不折不扣的千年妖精。眼前的人冰冷妖異，曾經的善良、活潑、溫和、率真都不見了。
這個丹玄是妖精，不是妻子。
丹玄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握上姚璟的脖子，嘴角微啟，冷冷地道：“看清楚了沒有？誰是神仙？”眸中漆黑一片。
姚璟隻覺得喉頭漸漸收緊，直到喘不過氣來。突然，自己被大力推開，後背撞在樹幹上，一口空氣猛地竄進肺裏，讓他扶著樹幹就是一陣猛咳。
剛回頭，就對上一雙帶著嘲笑的眸子。曾經花瓣一樣的嘴唇此時如冰雕的一般，微微張開，吐出的每一個字都硬生生地咂進姚璟心底，帶走僅剩的溫度。
“巧言令色，自以為是，得寸進尺。表麵上好似光明磊落，實際上你就是個滿口胡言，油嘴滑舌的小人。我再傻，被騙那麼多次，也總要長些記性。”
姚璟看到丹玄眼中失望的神色，心中著急，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又被一陣咳嗽打斷。
丹玄冷笑：“你說情愛甜蜜，我信了你，實際上越甜就越苦；你說不怕我身份暴露，我也信了你，可出了事也是你把我趕了出來；你說將兒子帶給我，我又信了，一直等你，等來的卻是你要娶公主的消息；你說會竭力護我周全，幸好我沒信，自己到了朝堂上，要不然，這山中的別院恐怕就是一片瓦礫了。”
姚璟自問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可此時隻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一句反駁也說不出來。
又聽丹玄說道：“姚璟，我本就是個妖精。雖然成了你的妻子，努力地學習怎麼做人，也改變不了我妖精的身份。你嘴上說不在乎，實際上一直有意把這個事實拋在腦後，見我合了你的心意，便真把我當成逆來順受，好哄好騙的小媳婦兒了麼？”她的眼中金光閃爍，帶著決然，看起來駭人又迷人。
姚璟慌了，連忙開口道：“丹玄，我敬你愛你，絕對沒有那樣看待你。我總想著誰也不得罪，卻委屈了你，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會拿人的標準要求你，好不好？你說過要伴我百年的——”
丹玄神色更冷：“你那百年對我來說不過一瞬，早晚是要分別，如此痛苦，不陪也罷。”頓了頓又道：“我是個妖精，沒有神仙的菩薩心腸，你若再來糾纏，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姚璟臉色灰敗，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丹玄真的死心了，真的不要他了，那雙曾經飽含情意的眼睛此時看著他，就如看一個陌生人。恐怕連人都算不上，也許對她來說，所有人都是一抷黃土。
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姚璟再也沒有力氣追上去。一不小心，一不經意，便錯失華年，轉身已是慘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