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解釋這是為什麼,因為沒有人發現作案人,現場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這個城市最近已經發生過很多起此類事件。有的汽車被潑了油漆。有的汽車輪胎被紮破。有的汽車擋風玻璃被敲壞。
有些人對這些有車的人總是恨之入骨,我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案件後來告破。
當一個遛狗的老頭又蓄意縱火時,警察抓住了他。
作案的方法很簡單,警察做了現場演示。用一次性打火機,燒汽車的塑膠前保險杠,大概幾秒鍾的時間,保險杠就會燃起火苗。
這個人就用這種簡單的方法燒掉了十幾輛車。
他是在夜裏遒狗的同時進行這件事的,沒有人知道用這種方法他會得到多少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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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時間,又一個很邪惡的事情被電視曝光,有的人討厭狗到處拉屎,就在小區的花園和草地扔了很多有毒的餅幹。
許多狗誤食了毒餅幹淒慘地死去。
這件事到現在還不斷見到後續的報道,還有寵物死去。
這就是說,這個人還隱藏在人群中。
這種事情總是讓人莫名的恐懼,如果這個人對動物這樣做的話,我想讓他或她去殺人也不會是件很困難的事。
後來,類似的消息不斷地傳過來。先是一個男子用含有劇毒的飲料毒死了數名乞丐;後來是三個初中生用性變態的方法折磨死了一個女乞丐;再後來,一個二十九歲的男子在自己的家中勒死了十七個孩子,他是在一張被稱作“旋轉木馬”的桌子上做這件事的,被殺者都是隻有十幾歲的電玩兒童。
這些負麵消息籠罩著我。我弄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麼一些人總是仇視另一些人。
我覺得很恐怖。
那天,我下班回家,在路過一個居民樓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具屍體。我是在醫院長大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屍體。屍體靜靜地躺在屍床上,每個孔道都用棉球堵上,防止體液流出來。屍體會被蓋上白色的單子,顯得非常的平。有時候,這些屍體會被很隨意地放在樓道裏,等著家屬辦手續,把他們領走。
那天,我看到死者的身體是直接躺在地上,被毛巾被蓋起來,隻有腳露在外麵。
那是一個少女或是少婦,她的皮膚很白,看起來很柔軟。她的腳上沒有穿鞋,腳下很幹淨。我不知道她的死因,但她的死亡讓我心碎。
直到我回到家,那種死亡的氣息還在我的身邊彌漫,帶著寒冷和潮濕,浸透我的骨髓。
我洗了一個澡,就匆忙跳到床上。
我還是做了噩夢。我夢到,在沉寂的海麵上,一些人形的東西在飄浮。我突然醒來,電視裏還大聲地播放著廣告,都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哭了,哭得很傷心。死亡好像無處不在,總是讓人寒意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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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正在慢慢來臨。
我要一個人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爹和媽似乎都不知道我和灰灰已經分手的消息,從他們的電話裏,我沒有感覺到絲毫異樣。有灰灰照顧我,他們很放心。我一直都沒有和灰灰聯係過。
女孩一定要驕傲,這是我的信條。再說,我並沒有幹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的做法讓我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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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年底我就會失業,這幾乎成了一個傳統。我又失業了。
我每天都待在家裏,睡醒之後,吃上一杯泡麵,不是玩遊戲,就是睡覺,不是睡覺,就是發呆。我覺得很無聊。
我心血來潮,繃了幾個畫框,想重新開始畫畫。我調和著顏料,整個屋裏都是鬆節油的味道,聞起來很舒服。但我拿起畫筆還沒幾分鍾,就喪失了創作的興趣。那些顏料尷尬地粘在調色板上,看起來有些欲罷不能。過了幾天,我說服了自己,要繼續畫畫。公渡先生說,世界上,能寫小說和能寫好小說的人很多。但所謂小說家,就是能把小說寫完的那些人。我想,一個畫家也差不多。我開始畫畫,同時畫幾幅作品。
我給家裏打了電話,讓他們彙些錢過來。顏料很貴,我有些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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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正在畫畫,接到一個電話,是灰灰打來的。自從那天以後,他沒給我打過電話,從來沒有。灰灰說,幹什麼呢,你?我說我在畫畫。
我竭力讓自己說得很平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每天都玩遊戲,從來不想畫畫的事。他不反對我畫畫,但也從不鼓勵。灰灰沉默了一會兒。
他說,有一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馬路死了。我整個人呆住了。
我曾經想到過馬路會死去,但沒想到這麼突然。我什麼都沒說,掛上了電話。我的眼淚流下來。
我知道,我和馬路的一切,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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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後為他拿掉了兩個孩子。
我曾經對他說,會有冤死的小鬼向你索命的。
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馬路聽了很憤怒,他說你不要說這種無稽的話,你是在詛咒我嗎?看得出來,他好像有點兒害怕。莫非,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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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像一個寡婦,充滿哀傷。
我不知道是誰料理他的後事,他們有沒有哭。
哭到最後,我的眼淚沒有了,一個念頭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我想到馬路的家,去看他最後一眼。
我到樓下取了錢,來到車站,乘上午夜的火車。
車上人很多,我隻好站在過道裏。
過道接口有很大的縫隙,不停地有冷風灌進來。
我不停地抽著煙,裹緊衣服。
我撥了公渡先生的電話,想告訴他馬路的事。
他始終是關機。
四五點鍾的時候,到了一個車站,下去了很多人。我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來。
我裹著衣服靠在車廂壁上,雙腿蜷在座位上,連鞋都沒有脫。
我到達那個城市的時候已經是黎明。
天色很陰晦,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出了火車站,我按照馬路留給我的地址去找他的家。
這個城市很小,城市的中心,是一座很破舊的鍾鼓樓。路上人很少,顯得很蕭瑟。我攔住一個老大爺問路。
那個老大爺比劃了半天,但他說的話我很難聽得懂。
一個中年婦女正好路過,她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給我指了路。
我一直走著,穿過一個菜市場,路過一座鋼鐵廠的大門,繞過一座毛紡廠,路過一個車站,最終來到了那個樓群。我穿得很單薄,一邊走,一邊覺得身上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