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剛剛是…………」
「天二兄,你就馬上去那個住址拜訪。」
沒有將『J.C.』的話聽完,卡爾一口氣打斷她。
她驚訝地回答道:
「咦?可、可是……不可以就這樣把珍拋下啊。」
「最好不要隨便移動,她的靈魂已經升上天國,即使就這麼放著,總會有人發現而被埋葬的吧。」
「…………」
「久待此地很危險。」
「危險?」
『J.C.』一臉不可思議地問著,卡爾沒有再多作說明,站了起來。
他打算就這麼離去,走了幾步後卻差點倒下。
「太勉強了.你的狀況還沒有恢複正常吧?」
「但是,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裏……」
「我說過太遲了吧?」
截去卡爾的話,一個聽過的聲音響起,同時飄出一股強烈的臭氣。
下一瞬問,像是保護『J.C.』般,卡爾站到她身前。
越過他的身體,可以看見門無聲無息地敞開。
「既然要躲,那就選個更好的地方如何?」
「為什麼你進得來!」
卡爾驚愕地大叫,艾略特嗬嗬笑著說。
「是這房間的主人招待我進來的,沒有必要得到你這偽主的允許吧?」
這是『J.C.』的記憶裏,米迦勒知道不會有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她的身體還是兀自顫抖不已。
恐怖、惡意、絕望、殘酷的愉悅,他帶著超然的俊美姿態現身。
在他麵前而不會顫抖的人不多,卡爾似乎是其中之一,聲音急促地問著他:
「你對珍做了什麼!」
「真是意外。我實現了她最後的願望,你要責備我嗎?」
「…………最後的願望?」
「我感覺到你留下的氣味靠過去一看,那個女人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啊。還說什麼會這麼死去都是你害的,要跟你抱怨什麼的……不過,看來她在說的不是怨言。」
他了解一切吧。
艾略特快樂地笑著,繼續說道:
「很久沒到這條街來了,這裏變得很有趣嘛。撕裂腹部拉出內髒是不怎麼有趣啦,可是能用血來洗清這條街上肮髒的空氣也不壞。」
「你這怪物!」
卡爾叫艾略特怪物,說起來其實也是在罵自己,他也是個怪物啊!
不過,他會在理解的情形下依然這麼說的理由,米迦勒可以了解。
艾略特非常特別,太過特別了,幾乎令人隻能辱罵他是個怪物。
艾略特並沒有斥責卡爾,也沒有生氣,隻是快樂地嗬嗬笑著說:
「真沒情調,實在無法想像是對終身相許的人說出來的話。」
「…………嗚!」
「可別說你忘了,這是你說的,我們倆是神所選定的命運對象。」
卡爾緊緊握住拳頭。
微微的顫動表示出艾略特所說的是真的,同時也表現出,那句話並不是為了揶揄他而說的。
艾略特快樂地看著卡爾的反應,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
「我還在想你為什麼會找個這麼肮髒的地方躲藏……這個味道,是凡赫辛吧?」
卡爾一聽,馬上將畏縮地偷窺著艾略特的『J.C.』用力藏到背後。
看見他的反應,艾略特笑了出來。
「哎呀呀,不用那麼神經質地藏起來嘛。你以為我會搶你的獵物嗎?」
「說什麼傻話,我才不是為了吸血……」
「是處女的血,又甜,又芳香……你是說你不想吸嗎?」
截住卡爾的話,艾略特輕聲引誘著。
光是這樣,就讓卡爾的動作完全停了下來,接著,『J.C.』感覺到的臭味強烈到難以忍受……
然而,卡爾抗拒地搖搖頭,突然這股臭氣再度淡了下去。
「這具身體的確已墜入黑暗之中,但我沒打算連心都墮落。」
聽了這句話,艾略特忍不住開懷一笑。
「……真好,非常不錯。」
「…………」
「你的矜持愈強烈,讓你墮落的樂趣就愈大。」
感覺得出『J.C.』為這句充滿惡意的話皺了眉。
大概是想衝出去吧,她向前踏出一步,察覺到卡爾立刻用手臂製止。
艾略特語帶輕笑。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既然不是你的獵物,就沒有必要客氣了哪。距離我的喜好還太年幼了,可是嚐嚐久違的凡赫辛之血也不錯。」
聽起來像是在說笑,似輕佻又似揶揄。
但是,真的是說笑嗎?或者隻是在隱瞞他的真意呢?米迦勒並不清楚。
這種場合,毫無疑問地他不可能是在說笑,至少,卡爾的判斷是如此。
「艾略特!」
他譴責般地叫著,不過被呼叫的當事者卻高興地笑了出來。
「你居然會叫我的名字,真是難得。」
「…………!」
「你想保護那個女孩吧?那就自己過來,讓我嚐嚐你那久違的、充滿神之恩寵的血。」
卡爾身體一僵……但是,他很快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接著,再一步。
走得很平穩,表示出他不是被強迫的。
他就這麼進入艾略特的懷裏,微微傾首露出喉嚨。
「卡爾!」
『J.C.』悲鳴般地叫著。
但是,她的聲音彷佛完全沒有傳到卡爾的耳裏,他倒在艾略特的懷裏一動也不動。
艾略特將他抱過來,低語著:
「可憐的男人,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想維持自己在神身邊的錯覺嗎?」
卡爾並沒有回答。
默默地露出他白皙的喉嚨。
艾略特愉快地繼續笑著說:
「聽話到會令人笑出來啊,不過我就接受吧。能讓你自己露出喉嚨的機會可不太多哪。」
一邊說著,他的嘴唇慢慢接近卡爾的脖子。
有如親吻愛人般,艾略特的唇溫柔地碰到卡爾的喉嚨。忽然,卡爾的身體抖了起來。
彷佛在享受卡爾的反應,又像在享受肌膚的滑嫩,艾略特的唇碰了卡爾的喉嚨好幾次……離開的下一個瞬問,銳利的牙齒刺進他的喉嚨。
「…………嗚!」
第一次看到吸血的行為使『J.C.』哀叫出聲,艾略特沒有注意,享受著墮落在自己懷裏的獵物臉上的表情。
微微看得見卡爾的臉,有著苦痛和超越性的喜悅。
殉教者的恍惚……讓人想如此稱呼。
艾略特快樂地看著卡爾,似乎很惋惜傷口在他的注視中痊愈了,於是他的牙齒在卡爾的喉嚨上落下無數次。
每次都讓卡爾的身體猛烈一震,大概是感覺到他人所無法窺知的歡愉吧。
這段交歡到底持續了多久呢?
仿佛被這兩個人迷住了般,『J.C.』注視著,艾略特將視線移了過去。
「怎麼了?為何不利用卡爾挺身而出製造的這個機會?或者,你也想被吸血嗎?」
艾略特帶著惡意的笑容,讓『J.C.』的情緒激昂了起來。
《——神啊——》
潛藏在米迦勒裏麵的鈐,響起祝福的聲音。
是聖句。艾略特隻是表情僵了一下,帶給卡爾的影響卻非常大。沉浸在被吸血的快樂中的身體如遭雷擊般大大一震,接著癱了下來。
被艾略特抱起來的他,仰起的臉朝向這邊。
前一刻陶醉的神色已然不再,臉色蒼白到令人毛骨悚然……
「有趣。」
抱起卡爾,艾略特開心地說道:
「女子之身的戰士……神的興趣愈來愈有意思了。」
「戰士……我嗎?」聽見這段話的『J.C.』喃喃自語,艾略特不在乎地繼續說道:
「不過,女戰士隻是稀奇而已,引不起我的興趣,至少也要得到卡爾這種程度的力量再來吧。」
「跟半吸血鬼同等的力量?」
半吸血鬼在傳說中是為了打倒吸血鬼而存在的,被要求擁有同等力量帶來的衝擊使『J.C.』不禁低聲說了出來,艾略特卻嘲笑似地回應。
「半吸血鬼?那種東西不過是人類營造出來的故事罷了,再說,有哪個凡赫辛外表這麼完美的?」
「…………」
「如光凝聚的金發,晴空似的青色瞳孔,這種外表,是你們這些崇敬神的人所喜愛的光輝形象。混進黑暗之血的話,是不可能生出這種人的。」
「你說謊,卡爾他明明…………!」
「他說不出口吧,身為狩獵吸血鬼的戰士,居然墮入黑暗。」
「騙人…………」.
『J.C.』茫然地說著。
然而,她也明白艾略特的話是真實的,她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握住了拳。
艾略特麵對她充滿惡意地說道:
「他是我的。」
「…………唔,」
「是你們稱為神的家夥,送給我的玩具。」
把人說成玩具的這股傲慢,使『J.C.』憤怒到雙目直欲噴火。
「……你這怪物!」
「對,我是怪物,我,還有卡爾,都是你的敵人。」
「不對!卡爾不是敵人,卡爾他…………」
「不管他以前怎樣,他現在是吸血鬼。不,應該說被神愛得太深,後果才會如此淒慘嗎?充滿了太多光輝,結果連黑暗也跟著變濃了。」
「明明就是你咬他的!」
看著情緒激昂的『J.C.』,艾略特微微一笑。
「卡爾把終身托付給了我,我隻是守著這份托付而已。」
「你說什麼鬼話!」
無視大叫的『J.C.』,艾略特將卡爾的頭拉到自己的喉嚨邊。
忽然,理應失去意識的卡爾雙唇大開,動作就像嬰兒在尋求母乳一樣,埋進艾略特的喉嚨。
可以看見卡爾的喉嚨在慢慢的上下鼓動。
是在吸血,吸艾略特的血。
帶給米迦勒的衝擊使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視線裏映出卡爾的表情,跟剛剛被吸血時歡愉的表情完全不同,隻是天真又沒有感情的樣子。
艾略特繼續抱著卡爾,得意地說道:
「凡赫辛是為了狩獵吸血鬼而存在的一族吧?看到這個樣子,還能硬說卡爾不是敵人嗎?」
「……你這惡魔!」
「惡魔這詞把我估得太高了,我隻是個吸血鬼唷。」
艾略特嘲笑似地低聲回應,接著將卡爾整個人抱起來。
「凡赫辛之血我是很中意,不過既然卡爾挺身保護你,這次就放你一馬吧。」
「你要對他做什麼,」
『J.C.』大叫,艾略特輕輕地抱著彷佛沒有重量的卡爾,走向窗邊。
「為什麼要問?他是我的,要對他做什麼都隨我高興吧?」
『J.C.』一聽,咬緊了下唇。
「吸血鬼,給我放開卡爾,」
「凡赫辛呀……看來,你的確流著相同的血。」
艾略特忍不住地嗬嗬笑了出來。
接著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將卡爾的身體往旁邊的床上一放。
損壞的線在摩擦般的聲音讓『J.C.』的視線瞬間飄開,就這麼一下子,艾略特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用心注意過四周之後,『J.C.』才擔心地靠近卡爾。
「……卡爾?」
沒有反應。
「卡爾,你沒事吧?」
正要去看卡爾的臉那一瞬間,他的雙眼忽然圓睜。
帶著不祥的赤色光芒。
『J.C.』害怕地後退,手腕卻被一隻冰冷有力的手給抓住。
「……卡爾!」
「沒用的,他的理性已經消失了。」
很是愉快的聲音。
聽見這響徹房間的聲音,『J.C.』悲痛地叫著:
「卡爾!快醒醒!」
然而,卡爾眼裏鮮紅的光芒卻愈來愈強烈。
「愚蠢的女人。在吸血鬼的眼前,怎麼可以緊緊咬著下唇呢。即使隻有一點點,新鮮血液的香味也會成為我們的春藥。若是凡赫辛之血就更不用說了,失去理性的卡爾,到底能不能聽見你的叫喊呢?」
「卡爾!」
就在眼前,卡爾的嘴微微張開。
有如在跟戀人索吻般,微張的口中可以窺見尖銳的牙齒。
「卡爾!」
即使知道沒用,還是不禁叫了出來。
卡爾的臉漸漸地接近『J.C.』的喉嚨。
「不要!」
她大喊著扭動身體。
忽然一道不成聲的慘叫在身邊響起,飄出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聞到這股焦味的同時,完全壓製住『J.C.』動作的那隻手放開了。
「……卡爾?」
「有什麼意外時,十字架會保護你的,就像現在這樣。」
「卡爾!」
「真無聊。」
『J.C.』看見卡爾恢複理性而開心大叫,相反的,艾略特卻很不滿地說道。
看見回頭瞪著他的『J.C.』,艾略特的臉漸漸泛出笑容。
「不過也好。結局雖然很無聊,中途倒是滿愉快的,今天晚上就到此為止吧。」
他的嘴角邪邪笑了起來,或許是在期待放過『J.C.』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吧。
米迦勒很清楚這份期待能收到回報。
不久的將來,他將能欣賞到兩個凡赫辛之間不斷發生的戰鬥。是的,就在八年後的未來。
「艾略特!」
「卡爾,快點追上來,趁我還沒無聊到去死的時候哪。」
艾略特留下迷人又優雅的殘酷笑容,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卡爾正想追上去,搭上窗戶的手被『J.C.』給抓住了。
「卡爾!」
「放開我!我得去追他……嗚!」
「不行啦,」
「放開我。」
平靜的聲音,使『J.C.』不禁放開了手。
卡爾沒有回頭看她,說道:
「你盡量早點去凡赫辛的鄉裏,對擁有半吊子力量的人來說,這條街太危險了。」
「…………」
「雖然大部分的合之生物隻要不去攻擊它就不會遭到襲擊……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身上還是放個一邊詠唱聖句一邊記上文字的編織品比較好,有了萬一才能有所依賴。」
「卡爾……」
「該說再見了。」
「等一下!」
『J.C.』再次打算抓住他,卡爾終於回頭,不耐煩地向下看著她。
「為什麼要留住我?」
「何必要問『為什麼』呢?你沒有勝算啊.其實你是明白的吧,」
「這世上不存在沒有勝算的戰鬥,這是凡赫辛的教誨。」
「可是……那個人,是你的…………」
「凱薩琳!」
卡爾打斷了『J.C.』的話。
「那家夥是敵人,我會追逐他直到世界的盡頭,消滅他,我發過誓的。」
他一邊說著,眼裏閃著淡淡的紅光。
看著卡爾的眼瞳,『J.C.』問道:
「……對誰?」
「…………嗯?」
「你對誰發過誓?你已經……!」
「不準說!」
咳血般的聲音,含著無盡悲痛,使米迦勒吸了口氣。
「我幾乎不能再叫那個名字了……我對那一位發過誓,永遠不會饒恕他。」
「…………卡爾。」
「到這條虛假的性命了結之前,我都會追著他。」
「…………」
「不會讓任何人阻擾我。」
從米迦勒的眼裏,可以清楚看見卡爾的身體開始滲出黑暗的色彩。
「卡爾!」
窗戶被打開。
外邊的黑暗召喚著卡爾身上的黑暗。
「卡爾!」
慘叫從『J.C.』的喉嚨發出。
然而,已經傳不到卡爾的耳裏。他消失了,融化在黑暗裏,失去了蹤影。
看著剛剛他還存在的空間,『J.C.』茫然坐倒。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絕對不會贏的…………」
吸血鬼是絕對不能違逆引自己入夥的血親的。
卡爾的願望絕對不會實現。的確,繼續下去,他隻會為了讓艾略特愉快而奔馳在充滿苦難的道路上罷了。
「因為跟神發過誓,所以不能放棄嗎?」
『J.C.』的喃喃自語沒有停下。
是不自覺地說出來的吧,隻在腦海裏想是無法忍受的,許多事情已經在她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既然這樣,我也發誓就行了是嗎?發誓要阻止你?」
看著失去卡爾蹤影的窗戶,『J.C.』不斷地說著。
「跟神……發誓就行了嗎?跟那個隻是看著,不來救你的神發誓?」
到了此時,米迦勒終於注意到……
窗戶上映著『J.C.』,跟預料中相同,是個十幾歲的美少女,乖巧的臉龐帶著淒絕的笑容。
「那麼,我發誓,我……要打倒你,就像你讓珍得以安眠那樣,我也要讓你得到安眠。」
好可怕……
米迦勒頭一次發覺『J.C.』的可怕。
她第一次看見『J.C.』充滿意誌的眼神,配合她纖細的美麗容顏,甚至感覺到一股瘋狂。
她嘴角微微的笑容令米迦勒不忍卒賭,不禁使勁閉上眼睛,同時,耳邊傳來『J.C.』的聲音:
「那個決定做錯了嗎?」
「你做錯了!」
米迦勒迅雷不及掩耳地大叫,同時睜眼。
瘋狂的美少女已經消失,旁邊佇立穿著熟悉男裝的『J.C.』。
仿佛在凝視著遠方的『J.C.』,她的視線緩緩地移動,看向了米迦勒。
「……我錯了嗎?」
她靜靜地輕聲問道。
5
這次一定來得及。
米迦勒一邊想著,一邊叫道:
「你做錯了啦!錯的不是決定了什麼,而是一直在懷疑有沒有做錯!」
「……思考有沒有做錯是錯誤的?」
「對啊!誰都曾經想過『要是這麼做就好了、那麼做就好了。』但是,念念不忘是不好的。」
『J.C.』默默傾聽,還是一付無法接受的表情。米迦勒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無論怎麼後悔怎麼想,都不可能重來一次啊,你要煩惱這種連神都辦不到的事情到什麼時候啊?」
「連神都辦不到…………?」
「是啊,回溯時間重來一次,連神也辦不到啊。辦得到的話,就不用把亞當跟夏娃逐出樂園了吧?也就不應該隻叫諾亞一族搭上方舟,再以大洪水抹殺其餘的人類啊。」
「連神都……」
『J.C.』又重複了一次之後,開始思考了起來。
米迦勒揶揄地問道:
「你該不會想要超越神吧?」
「…………」
『J.C.』沒有回應,靜靜盯著大言不慚的米迦勒。
看見她的眼裏擺蕩著疑惑,米迦勒繼續說道:
「再說,決定是沒什麼正確與不正確的不是嗎?」
「沒這回事,不管其他人怎麼想,還是會有錯誤的抉擇。」
「舉例來說呢?」
在米迦勒的詢問下,『J.C.』霎時露出膽怯的表情,懺悔似地低語。
「……明顯背叛神的抉擇。」
「改變信仰嗎?」
聽到米迦勒明知還故意扯開話題,『J.C.』有點生氣地追擊。
「背棄神是有罪的,不是嗎?」
「是嗎?跟完全悖離內心的做作比起來,不是好太多了嗎?」
「…………!」
『J.C.』難以置信地看著說出瀆神話語的米迦勒。
米迦勒盯著她的眼睛,應道:
「神並不溫柔,至少以人世的價值觀來看絕對無法稱為大慈大悲。所以,我覺得,當然也會有離心的人存在。可是呀,即使當時那個人離棄了神,也並不表示將永遠如此吧?」
「…………」
「或許有一天還會回到神的懷抱嘛。對神的眼睛來說,人的一生不過一瞬問,迷惘的時候,那一位還是在看著我們,不對嗎?」
「沒錯,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可是,那並非背棄神,隻是單純的迷途羔羊而已……」
彷佛要打斷『J.C.』的話尾,米迦勒繼續說道:
「即使神這麼看著我們,或許直到最後還是有人沒有回到神的麾下:可是,我覺得這樣也無妨。」
「…………!」
因為已經往好的方向認同了吧。此時『J.C.』受到的衝擊比剛剛更大,她情緒反彈地大叫:
「你肯定背棄神的道路嗎?」
「是不會積極勸進啦,如果有人為了什麼原因覺得在最後審判日落入煉獄也無妨的話,也沒關係吧?那是個人的自由嘛。」
「落入煉獄也無妨的原因……是嗎?」
「如果有即使背棄神也想要實現的願望的話。」
「即使背棄神……」
麵對茫然重複說著的『J.C.』,米迦勒加重了語氣,她說:
「是啊,懷抱這種程度的想法所做的決定,我想不能判斷為『錯誤』吧。如果能做到的隻有神……若是有事情比神重要到必須下這個判斷,那對這種人不管說什麼也沒用吧?」
「…………極端論。」
『J.C.』如此說道,大概是被引起興趣了吧,她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
米迦勒微笑著回答:
「的確,或許是極端論啦……可是隻用是非來判斷事情,在我看來也是很強烈的極端論哦。對我們這些居住在世間的人來說,正確卻不應該的事情,錯誤卻很棒的事……這種情形應該有一大堆啊?」
「…………」
「我覺得重要的是心情。會在事後回想還能做得更好,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等等,那是當然的……不過我覺得,當時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心情日?」
「對啊,當時的心情。回頭看看過去的自己,或許不成熟又愚蠢啦,可是正因為當時下了這個決定才有現在的自己不是嗎?得尊重過去的自己在當時下的決定才是啊。」
「…………」
「不管再怎麼煩惱,反正都無法重來,如果覺得別的方法比較好,那隻要注意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了呀,不是嗎?」
米迦勒帶著笑容拚命地說服。『J.C.』沉默了片刻,說道:
「我的路已經封死了,即使重複相同的失敗也無法修正。」
「…………咦?」
「舍棄一切,就是這個意思。將選擇一一舍去,走在唯一的路上。我不後悔,但還是會想,身為女人,我選擇的路都是錯誤的。」
「『J.C.』…………」
「就算再給我一次神都無法給我的機會,我大概還是會走相同的路吧,即使明白是錯誤的。」
看著自嘲的『J.C.』,過了一會兒,米迦勒用盡全身的力氣給了她一巴掌。
「…………嗚!你做什麼……!」
「真是的,還是一樣都不聽人家講話嘛,」
「…………嗯?」
『J.C.』茫然地捂著臉頰站著。米迦勒綻開溫柔的笑容,開始逼問:
「對錯由誰來判定?」
「咦?」
「是誰說你錯了的?」
看著被問到雙眼圓睜的『J.C.』,米迦勒繼續說:
「很久以前我就這麼想了!你應該要更喜歡自己一點,雖說太過自戀的人會被嫌棄,可是你卻是太不喜歡自己了!」
「喜歡……自己?」
「是啊!」
「可是……」
「可是?」
米迦勒兩手插腰,挺胸回問,『J.C.』害怕了似地後退一步。
「可是……我是錯了吧?」
「哪裏錯了?」
「身為女子卻穿著男裝戰鬥。」
「擁有戰士的能力也是神的意誌吧?既然這樣,戰鬥就不是錯誤了吧?穿著男裝是因為裙子不方便戰鬥,這也是沒辦法的嘛。」
「……還跟應該為敵的亨利簽了契約。」
「常有的事啦,為了繼續生存不擇手段是很常見的。如果成為手下變成暗之眷屬的話或許會成為問題啦,可是你確實在擔當惡靈獵人不是嗎?」
「……我還踐踏了查爾茲的心意。」
「既然不打算跟他交往,明確地甩了他才是為他好啊,」
一切都在說出來的下一秒就被米迦勒否定,『J.C.』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
「…………我還想殺了卡爾。」
「打倒吸血鬼是凡赫辛的使命對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
『J.C.』停了一停,視線從米迦勒身上移開。
「我想殺他並不是為了完成凡赫辛的使命,是我……自己為了實現願望,在利用神與凡赫辛之血。」
她猶豫半晌,才告白似地說道,米迦勒理解地點點頭。
「這就是你無法喜歡自己的理由吧?這股罪惡感束縛著你,是這樣嗎?」
「…………嗯。」
『J.C.』軟弱地回答,垂下頭,米迦勒的雙手捧住她的臉,溫柔地微笑。
「傻瓜。」
「…………嗯?」
「『J.C.』,你真是個傻瓜呢。」
「咦?」
「為什麼就沒有想過,神可能是在利用你的感情呢?」
「你……你在說什麼?」
她是真的不明白米迦勒在說什麼,彷佛看見一個使用不知名國家語言的人。
米迦勒用看待小孩子般的眼神看著她,繼續說道:
「路被封閉起來,在死路裏徘徊的,不是你,是卡爾啊。被發誓要打倒的吸血鬼所咬,成了絕對無法忤逆之身的他,還在為了實現諾言而戰。你不覺得,神是為了救他才利用了你嗎?所以你才會擁有力量,不是這樣嗎?」
『J.C.』沒有這麼想過,她驚訝地眨眨眼。
米迦勒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低聲說道:
「『J.C.』,你真的是很傻呢,受神喜愛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會被特別注目,走在殘酷的命運之路上,不就是被神基於某些目的所利用嗎?」
「……被利用?」
「是啊,所有的人在神的眼裏都跟稻草一樣,神給了凡赫辛一族力量,讓你們扮演起整頓人類雜草的園丁呀,給你們恩寵,然後利用你們,這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事情了。」
「…………這話很不敬哦。」.
『J.C.』輕輕說著,話裏卻沒有責備的力氣。
「神雖然無法改變人心,但是利用人產生的心情也是可能的吧?因為那一位什麼都知道嘛。卡爾是隻鑽進死胡同徘徊的小豐,困進自己怎樣都無法逃離的命運陷阱裏了……神看著正想拯救他,而喜歡卡爾的你出現了。你本來就是園丁一族的人,要給你力量也很簡單吧?所以你才會運氣很好地得到力量,不就是這樣嗎?」
「…………」
「你並沒有在利用神或凡赫辛的力量,而是神在利用你的心情。所以,不用那麼在乎有沒有選擇錯誤也沒關係呀。」
「……真是詭辯。」
「或許是啦。」
米迦勒甜甜笑著回答,使『J.C.』受不了地歎了口氣。
神情已經恢複成平常的她了,米迦勒臉上終於能夠綻放打從心底發出的喜悅笑容。
「這樣就行了,為了生存,有時候騙騙自己也有必要嘛。」
「你真是堅強哪。」
「是呀,因為人就是草嘛,風吹不折隨之而動,即便枯萎了,下一季也會再度萌生新芽。」
《——
每個人都像根小草,
盛開的一切有如草叢花,
草枯、
花謝。 ——》
心中響起的鈴聲使米迦勒入迷地眯著眼,她輕聲說道:
「沒錯,光榮的時間就像花一樣隻有一瞬間,人生就像一年生的草類般,一到冬天就會枯萎,在神的眼裏,人的一生非常虛幻。可是,我們是草,是沒有神之眼的草呀。在彼此的眼裏,草不僅強韌,花也隨時都能開著。」
「……是這樣子呀?」
「就是這樣啊。」
米迦勒笑著回答。
「該起來羅,到吃飯的時問了。」
「……你老是在意這種事耶,」
『J.C.』的聲音裏帶著苦笑,米迦勒故意裝出生氣的表情。
「當然的啊!這是生存下去的基本嘛!」
「也是。」
「吃飯、休息……一切都要從這裏開始,你就是連基本都隨隨便便,才會一直想那些想了也沒用的事啦。」
「想了……也沒用是嗎?」
聽見『J.C.』深深的自嘲,米迦勒撫摸她的臉頰。
「說真的,沒有什麼事是想了也沒用的。」
「…………思?」
「思考不是壞事,隻是你想太多了啦。」
被指責想得太多,『J.C.』又開始思考了起來,米迦勒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所以呀,要是下次又煩惱著什麼事『做錯了嗎?』……」
「咦?」
「就來問我。」
「問你……問你什麼?」
「好啦好啦,『我做錯了嗎?』就這樣,說說看。」
「……『我做錯了嗎?』」
「沒有。」
米迦勒很幹脆地答道。
「你並沒有做錯。」
這個回答使『J.C.』的雙眼圓睜。
麵對她美麗的天藍色瞳孔,米迦勒重複說道:
「你沒有做錯,什麼錯也沒有。」
「……沒有做錯?」
茫然的聲音從『J.C.』的喉嚨裏進出。
一瞬間,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 *
「『J.C.』!」
隨著大叫的同時,視野恢複了原狀。
不用四處查看也觀察得出這裏是熟悉的『J.C.』房間。
還在想著這次會不會飛到跟亨利一起住之後的那段時間裏時,接著她就馬上發現。
身體能依照自己的意識行動,而『丁.U.』正在旁邊沉睡著。
害怕地摸摸她,手指上傳來的是溫潤柔軟的肌膚觸感。
也就是說,這是現實。
回來了,
當她感到壓倒性的歡喜,正要將這股喜悅分享給『J.C.』的同時,這才注意到,她的意識還沒有恢複。
該不會隻有自己回來而已吧…………
她惶惶不安地跑過去看『J.C.』的臉,這時候從背後傳來亨利靜靜的說話聲:
「真令人吃驚,你居然真的把她帶回來了。」
「…………公爵。」
米迦勒心中浮現恐懼與衝擊感,勉力回頭。
什麼時候出現的——不對,有可能一開始他就在那裏,隻是自己沒有注意到——亨利正站在眼前。
「帶回來的意思……就是已經沒問題了嗎?」
「大概還會再沉睡一會兒吧。」
「會不會沉眠不醒……?」
「時問過了就會醒來,現在隻是正常的睡眠。」
她呆呆地看著說得很幹脆的亨利,米迦勒還是覺得必須用自己的眼睛來確認才能真正安心,偷偷地看了看『J.C.』的臉。
『J.C.』的睡臉已經沒有剛剛的苦悶,變得安穩,看來就跟亨利說的一樣,是正常的睡眠。
「太好了。」
就在喃喃自語的同時,米迦勒一放鬆就坐倒在地板上,本想至少要坐在沙發上的,現在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穿過她身旁,亨利將『J.C.』抱了起來。
「您要送她到床上去嗎?」
「在這種地方睡著會感冒的。」
亨利的回答使米迦勒小吃一驚。
的確如此啦……是這樣沒錯啦…………
一邊想著一邊偷窺亨利,他看著『J.C.』,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表情。
好似憤怒、好似安心、好似不甘,又好似困惑……各種感覺混雜在一起,非常奇妙。
米迦勃發現自己彷佛看到不該看的事物,連忙收回視線。
要是被亨利知道自己看見他那種表情,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吧。
惹他生氣會發生什麼事……這麼可怕的問題米迦勒連想像也不願意,硬是裝作沒有注意到。
所幸,亨利似乎也沒注意到米迦勒的視線,沒有給她責備的話語或眼神。
他慎重地抱起『J.C.』,彷佛她沒有重量般送了出去。看著亨利的背影,安心的米迦勒忽然想到:
沒有什麼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在『J.C.』的記憶中,亨利將她稱為玩具,這點跟現在的他並不一樣;而少女時代祈願能拯救卡爾的『J.C.』,也跟現在的她不同了。
可是,卡爾呢?
卡爾身上有什麼改變了嗎?
米迦勒祈禱似地想著,希望他有所改變。
希望在擦身流動而過的時問裏他能夠得到什麼,而有所改變。
否則,他就隻是存在著而已,隻是一個讓艾略特享樂用的玩具…………不對,或許不會是這樣。
人與人的接觸,不可能隻有單方麵被改變而已。
為了改變本應不變的不死者,卡爾他…………
「咦?」
突然天外飛來某種想法使米迦勒眼睛二兄,但是,她馬上搖搖頭將這想法逐出腦海。
自己區區一名人子去揣測神的意誌,實在太不敬了。
像剛剛那樣,如果不說服『J.C.』她就會有危險的情形下,刻意做點推論或許會被允許,但是平常就這麼思考的話,那就太不敬啦。
是啊,小草,隻要看得見草能看見的東西就好了。
一邊想著,米迦勒習慣性地巡視房間有沒有髒汙,注意到還放在桌子上的音樂盒時,眉頭一皺。
「到底是誰啊……做出這種東西來。」
聲音裏帶著的怨恨令自己吃了一驚。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因為它,自己才會陷入『J.C.』大概不願意被任何人知道的過去。
「要是因為你讓我被『J.C.』給討厭了,我可是會公開燒了你喔!」
「她應該會相信那是一場夢,隻要你的態度不變就沒問題了。」
米迦勒食指指著音樂盒,喃喃自語時卻收到了回答,使她吃驚到幾乎跳了起來。
「夢、夢……是嗎?」
「睡眠裏看到的就是夢吧?在夢裏看到過去是常有的事,而在夢裏有你跳出來幹涉也並非不可能,不是嗎?」
的確是這樣。
既然如此,不管『J.C.』說什麼,隻要用『夢』來搪塞就行了。
沒問題嗎?沒問題吧?女演員可不是白做的,夢什麼的隻能當成隔天的話題罷了。那麼,不管怎樣自己都能解決的!
在充滿決心的米迦勒眼前,亨利將音樂盒拿了起來。
「接下來,這個該怎麼辦?」
「……不就是弄壞嗎?」
米迦勒覺得,這麼危險的東西,得趕快摧毀掉,亨利卻輕輕地搖頭。
「這樣子她會覺得很困擾吧,畢竟是托管之物。」
「可是,放著的話,說不定『J.C.』又會去看…………」
才剛說完,米迦勒就注意到這個可能性太高,因此頭痛了起來。
如果判斷出隻會作夢,沒有危害的話,『J.C.』一定會再度對這旦首樂盒進行調查。
「能不能瞞過所有人將它變成一隻普通的音樂盒啊?」
「隻要將曲子稍微變更一下就可以了。」
「那就請您這麼做吧.這樣的話,無論『J.C.』怎麼調查,也不會再度陷入昏睡狀態了。」
在趁勢脫口而出的米迦勒眼前,亨利打開了音樂盒的蓋子。
明知光是聽旋律並不會出什麼事,米迦勒還是害怕得緊緊閉上眼皮。
耳裏熟悉的奇妙旋律……在不經意間改變了。
聽不出是哪裏不一樣,曲風依舊充滿異國的風味,雖然聽著聽著甚至會覺得曲子本來就是這樣,心裏還是有種『不對』的感覺,一種奇怪的異樣感。
看見米迦勒睜開眼睛,亨利將敞開盒蓋的音樂盒遞了過來。
他是要我試試吧。
一邊想著,米迦勒看了看裏頭。
鏡子上刻著文字,還有這首奇妙的曲子…………
「已經什麼也不會發生了吧?」
「可、可是…………」
「嗯?」
「我並不會讀這個文字呀。」
隻能勉強明白金屬板上的優美字體是南歐係的語言,而完全不了解意思。
會不會這個陷阱,對沒有學問的人來說是無害的?
聽見米迦勒的問題,亨利一臉意外,然後嗬嗬笑了出來。
「的、的確如此,原來對不懂拉丁語的人是沒用的陷阱啊。」
「……這是拉丁語啊。」
在信仰上或許是重要的語言,跟平常的生活運用則完全無緣。
像我這種庶民,讀不出來也是當然的呀。
米迦勒一邊想著,瞪著音樂盒,亨利將音樂盒從她手上抽走,闔上蓋子,像原來一樣放回桌上。
「不論如何,這已經無害了,就算對方會讀拉丁語也一樣。」
亨利的聲音裏還帶著笑,可是米迦勒的心情已經轉換過來,點點頭。
無害比起什麼都重要。
「太好了,這樣子…………」
已經不用擔心了。正要這麼說,忽然想到……
要說不用擔心,子爵夫妻大概還陷在昏睡狀態裏,也不明白是誰將這隻音樂盒陷阱用在子爵夫人身上。『J.C.』接到的委托必須解決這兩件事情,所以目前一個問題都沒有解決。
「那個……您覺得『J.C.』需要多少時間才會睡醒呢?」
「最少會睡上一天。」
或許是,就連陪伴的自己都精疲力盡了,重複看著辛苦過去的『J.C.』,累積的疲勞超乎想像。
可是,三天前就已經如此的子爵夫人呢?還有陪著的子爵呢?他們還能夠支撐多久?
「來不來得及呢……」
「這個嘛,隻有神知道。」
米迦勒的喃喃自語,得到一個嘲諷的回答。
對了,這個人是合之眷屬呢。一邊想著,米迦勒緊盯住亨利瞧。
「幹什麼?」
「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呢?」
「隻要能夠付出合適的代價,你想做什麼?」
「總之,先讓子爵夫妻醒過來……」
一出口,米迦勒就想到,連『J.C.』那時候他都幹脆地拒絕了,拜托他是不可能的吧。可是,米迦勒的耳裏卻傳來難以置信的答案。
「可以。隻是,子爵必須有抓住他的妻子。」
「…………咦?」
「打個比喻,就像釣魚。要捕捉在大海裏遊動的魚很困難,但是要把已經咬餌的魚給拉上來就十分容易了。」。
米迦勒一想,照這情形,自己是餌,而『J.C.』就是魚了。
雖然覺得這個比喻就是他心裏的想法,但是不問才不會出問題。
「那麼,你打算為這件事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呃……讓『J.C.』稍微再胖一點點如何?」
不不,用不著交易,自己也是這麼打算的。
總之,米迦勒先提出了第一目標,亨利感興趣地笑了一會兒才開口:
「的確,她再有肉一點會比較好,不過,她抱怨過自從你來之後衣服就變緊了哦。」
是體力的意思呢?還是體型呢?若是身材比例的話,是一般的大眾眼光,還是亨利的嗜好呢……想問的問題多到可以堆出一座山,但是她有感覺,問得不好可能馬上被殺掉,所以隻是低聲說著:「告訴我的話,我隨時可以幫她調整尺寸的啊……真是的。」
亨利的喉嚨咯咯作響,繼續說道:
「你可別想要我為了她而無償協助你啊,」
「這確實是為了『J.C.』啦,不過因為是我自己決定要請求您幫忙的,由我支付代價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米迦勒很奇怪為什麼亨利要問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她的反問卻讓亨利笑得愈來愈高興。
「因為這個代價會胖起來的可是她哦,」
「要努力讓她胖起來的可是我,不隻是做料理而已,要是不好好看著,她會一邊看書一邊吃,還會中途離席再也沒回來……比小孩子還要浪費耶!」
米迦勒忘了自己的立場憤然說道,使亨利的笑聲咯咯不斷,他輕輕地說:
「唉,好吧。很久沒這麼大笑了,看在這個份上,我會設法解決子爵夫妻的問題。不過,就跟剛剛說的一樣,前提是子爵有抓到她的妻子,否則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謝謝您!」
子爵絕對能夠抓住他的妻子。
我相信子爵他那份明知音樂盒是什麼還追了進去的愛!
想了想,米迦勒終於將子爵夫婦的昏睡問題在腦中放入已解決分類,接著又雙手互握。
這次事件裏的重點不是音樂盒,而是利用音樂盒的人。不想個辦法的話,就不能夠解決問題。
而且,這個…………
「不管怎麼想,都不適合『J.C.』嘛。」
不禁喃喃說了出來。
人心不是退魔鞭和銀彈能夠影響的。
『J.C.』刻意強化自己的方向,是想要得到足以打倒卡爾的技術與力量,對於這種有內情的案件,她反而不太擅長吧。
「不適合她是指?」
亨利很感興趣地詢問,米迦勒歎了口氣回答:
「我想,這次事件的起因大概是家族之間的糾紛。」
「哦?」
「服侍子爵夫人的侍女說過,子爵的母親……」
「格林斯菲爾特伯爵夫人是吧?」
「伯爵夫人反對子爵的婚姻。」
「常有的事,在我的認知裏,人類作母親的一半以上都不滿意兒子選擇的結婚對象呀!不論如何,最後結婚還是被允許了吧?要是有次男和三男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但是,我不認為身為伯爵家獨生子的子爵,能夠在沒獲得雙親認可的狀況下結婚。」
看起來,亨利在世俗話題的認知上比『J.C.』豐富許多。
為什麼會跟他聊起這種應該登在報紙八卦專欄裏的話題呢?微感頭痛的米迦勒繼續說道:
「的確是常見的事啦……不過,我想若是當母親的還持續去幹涉已結婚的兒子的家事,那事態就稍微不一樣了。」
「哦?」
「家具跟內部裝潢,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同一個人的品味。不像這問屋子,那邊幾乎沒有統一感……」
「那個啊,我完全對那些沒興趣。」
他的聲音很平淡,感覺有一點點不滿的意味。
米迦勒認真地想看看亨利的表情,確認是不是心理作用,不過說完了還去確認的話……應該說,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在懷疑他這種事,感覺會瞬間就沒命的,米迦勒實在不敢把視線移過去。
沒辦法,隻好裝作什麼也沒注意到,她繼續說著:
「主人夫婦都倒下了,房子裏卻一點也不慌張,這也很奇怪。有種由於有其他能指揮傭仆的人在才沒問題的氣氛……可是,這很詭異吧?還有,子爵要求子爵夫人身邊的侍女隻能把詳細的狀況告訴華爾特米亞夫人派來的人,感覺也很詭異。」
「你在懷疑子爵的母親嗎?」
「…………子爵好像對這隻音樂盒了解頗深,這樣的話家庭糾紛的可能性不就很高了嗎?」
「原來如此。」
歎了一聲,點了點頭後,亨利繼續問道: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咦?」
「你想將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揪出來嗎?你要打算怎麼做呢?」
被亨利這麼一問,米迦勒反而困惑了起來。
自己隻不過是在這間屋裏工作的侍女、女仆兼廚師,並不像『J.C.』一樣擁有特別的力量。
「子爵夫人醒來,音樂盒失效,這樣委托就完成了。人們會流傳成因為『J.C.』才解除了音樂盒上的詛咒,這樣子不行嗎?」
也不是不可以。
這樣就很足夠了吧,『J.C.』的名聲會愈來愈高,也讓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這個介紹者臉上添光,子爵夫人身邊的侍女也會因此感激她。
可是…………
「不從根源解決的話,同樣的事情還會再發生。」
「那是人世的問題,必須由人自己去解決。」
亨利不是人類,『J.C.』接觸的事件也屬於超現實,借居在這問房子裏的自己,沒有資格去反對他們的決定。
明知如此,還是心癢癢的。
有種無論如何一定要有點行動的感覺。
「……神的玩具嗎?還是棋子呢?」
「咦?」
聽見亨利的一聲呢喃,米迦勒回過神來。
麵對彷佛看見一場夢而眼睛二兄的她,亨利輕聲問道:
「那麼,你想怎麼做?要去子爵夫妻那邊嗎?還是去伯爵夫人那裏?」
看來他是在試探我。
米迦勒開始思考原因。
她完全不明白亨利想要試探自己什麼,但是有這種感覺,而且也感覺得到,接下來自己是不能答錯的。
去子爵夫妻那邊如何呢?
即便是從音樂盒的昏睡陷阱中醒來,夫人也會像『J.C.』一樣沉睡下去,從她那兒什麼也問不到。
那詢問體力保存比較多的子爵……他大概知道整個事件的脈絡,他會老實地告訴我們嗎?
伯爵夫人呢?。
不,她也一樣,連兒子都一起倒下一定讓她很心痛。雖然隻要表明自己是解決事件的『J.C.』的助手,應該就能獲得接見,卻覺得對方隻會禮貌性地表達一下謝意就結束會麵。
那個好像知道一些狀況的管家呢?
更加不行了,那種人不可能會七嘴八舌地將主人的事情講出來。
不管怎麼想,都是四麵楚歌。
果然自己什麼也辦不到。
米迦勒正這麼想的同時,一股熟悉的味道鑽進鼻腔。
「…………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
「你說什麼?」
亨利訝異地問道,米迦勒隻是輕輕回答:》請而我去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那裏。」
* * *
充滿誘惑力的美女。
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就是這麼樣的一位女性。
房間的奢華度與主人相稱,在這四處布滿了薔薇藝術品的房間裏,感覺隻要走錯一步就會落入下乘,米迦勒盡力壓抑著自己。
編織要花上多久時間呢?撕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桌子上的繡花布令人看到的瞬間不禁會去思考這些。而帶著期待的微笑的男爵夫人就坐在桌子旁。
「歡迎你來,你是我的驅魔師的助手吧?我記得是用天使之名來命名的。」
「……我不算是她的助手。」
雖然很想對那句『我的驅魔師』提出異議,但是一開始就吵起來可不好。可是,隻有『助手』這一點米迦勒不得不提出訂正。男爵夫人用顏色深到看似有毒的紅唇漾起笑容,回答:
「不過,卡片上可是這麼寫的哦。」
「咦?」
一眼看去,繡花布上麵散亂地放著像是塔羅牌的卡片。
「您在占卜呀?」
由於身邊有依莎貝拉婆婆這麼厲害的占卜師在,米迦勒對這個職業的敬愛感十分強烈。當然,聲音裏也帶了點敬畏感,可是…………
「不,完全沒有。」
對方很幹脆地回答。
「有試過,我好像沒有這種才能。」
「不過呢,使用這種小道具有很多時候會很方便哦,特別是在這個倫敦哪。」
聽她這麼說,這才想起來。
她並不是英國人,仔細想想,名字確實也沒有英國的風氣。
「我所使用的,隻是手法跟機關而已。要是被問到『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的時候,隻要遞出卡片大家就會擅自以為是占卜,但實際上我隻是認識許多流傳情報的人而已。」
「……您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呢?」
為什麼願意告訴自己,這些大概沒什麼人知道的事呢?米迦勒一問,男爵夫人臉上浮現豔麗的笑容。
「一開始得先自我介紹一下嘛。我認識你,你並不認識我,必須先讓你認同我是個能跟你進行對等交易的人才行。」
「是……羅倫索先生告訴你的對吧?」
不需要用大腦思考,就能明白她的情報來源。
知道自己住在那問屋子的人很少,畢竟能接近那裏的人非常地少。能夠告訴男爵夫人,還加油添醋地把自己說成『助手』的人,除了他以外想不到其他了。
沃爾夫也有可能啦,但是自己可不認為身為亨利部下的他,會偷偷對主人屋子裏的事說三道四。再者,自己給他的認知可是廚師呢。
這是很簡單的推論,男爵夫人聽了卻浮現露骨的驚訝,她說:
「太好了,你是個能夠好好立足於人世間的人呢。」
「呃……」
「雖然『J.C.』並不愚蠢,但是,或許是我們的眼光不同,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之後,我都會感到很不可思議呢。」
一邊說著,她掀起的卡片是愚者。
是一張描繪著追逐蝴蝶卻沒注意到腳下是懸崖的青年的卡片。
「…………」
這麼適合『J.C.』的卡片,使米迦勒不禁歎了口氣。
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嘻嘻笑了笑,繼續說道:
「了解我的手法之後,接著就是交易了。我並不出售情報,我偶爾會支付金錢給告訴我情報的人,但是對於謀求情報的人,我要求的也是情報,如此而已。」
「情報……是嗎?」
「沒錯,隻要告訴我你想知道的情報,我就會告訴你我想要知道的情報。放心吧,我不會問你不知道的事情。」
「……這是可以拒絕的嗎?」
「當然,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也隻是不回答你而已。交易是對等的,這是我的風格。接著,你想要知道的是什麼呢?」
說完她微微笑。看著她,米迦勒呆呆地想著:
這位女性簡直就像蜘蛛,很縝密地張開網子,被網住的絕對無法逃脫,然後利用上鉤者尋求更好的對象。
身為外國人的她直到在社交界擁有一席之地以前,一定遇到了不少事。她選擇以情報為武器,就連看起來已經成功的現在,還是奮力不懈。
不知所以然,像個笨蛋的『J.C.』是幸運的。
地位、名譽和金錢……這些東西愈多,情報的重要性就愈發增加。如果『J.C.』要求的是這些,早就已經身陷網中難以動彈了。
「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子爵會把音樂盒送給夫人。」
要求的情報愈多,被要求的情報一定也愈多。這是能輕易想像到的事,深思熟慮之後,米一迦勒才問出這個問題。
男爵夫人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接著開心地笑了起來。
「為什麼你會認為他是贈送者呢?」
「因為,子爵他的行動實在太奇怪了。」
「奇怪?」
「感覺太刻意了。不僅命令子爵夫人的貼身侍女隻能將詳細情形告訴男爵夫人派來的人,自己使用音樂盒的時候更是隻讓那位侍女待在一旁……夫人陷入昏睡狀態時,那句『這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裏!』聽起來也很詭異。說出這種話不是會讓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向子爵的家族或親近的人身上嗎?外麵那些位高權重的貴族們,再怎麼慌張也不會講出這種話吧?」
「說不定他個性駑鈍呀?」
「或許啦……可是明知解開詛咒的方法,也打算自己親身嚐試了,還對『J.C.』發出委托不很奇怪嗎?」
「他可能隻是擔心自己醒不過來,外加一道保險而已呀。」
「可是……他好像不想醒過來嘛。」
米迦勒輕輕飄出的這句話,讓男爵夫人的臉色頭一次變了。
「不想醒過來?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已經過了一整天了嘛。
就連交往甚淺的自己都能追上『J.C.』,把她拉回來,實在很難想像明知會死還是去追的丈夫會無法拉住愛妻。所以,米迦勒才會這麼想,子爵是不是想跟妻子一起安眠。
不過,也不能把這個推論說出來,否則就得把『J.C.』中了音樂盒的陷阱,陷入昏睡狀態的事也講出來才行。雖然覺得男爵夫人並不會把這個當成問題,但是自己失敗也就算了,別人的失敗是不應該掛在嘴邊的。
所以,無計可施的米迦勒隻好說道:
「……是直覺。」
「直覺?」
皺眉欲言的男爵夫人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這樣呀,直覺啊。」
「是,就是直覺。」
米迦勒輸入不輸陣地露出笑容,男爵夫人看起來也接受了這份挑戰,笑意更深了……無意義的微笑戰爭隻過了一瞬間,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的表情一鬆,笑了出來。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唉。」
最近經常被這麼說,米迦勒感到有點遺憾。
一邊想著,男爵夫人又嘻嘻笑著說道:
「好吧,你第一次來,就當作輸給你吧。你想知道的是子爵的動機吧?」
一邊說著,男爵夫人將一張卡片掀了開來。
是魔術師。描繪著一個未曾失敗,手裏掌握一切,過著滿足生活的青年。
「這是個常見的故事。他生來就是伯爵家的獨子,成長過程從未有過阻礙,為他帶來轉變的,是數年前的事情。」
說著這段話,順手掀出的是情人的卡片。
「他愛上的對象,是亡命來英的法國貴族之女,她既美麗,身分也適合,隻是沒有財產。不,正確地說,她沒有財產也不是個問題,伯爵家的資產充足,問題是在於她的家人。」
低聲說著的男爵夫人,接著掀開的是塔的卡片。
描繪著一個以不正當的方式過著奢華生活的男人,遭天打雷劈從塔上墜落的圖像。
「他們一家完全沒想過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生活,靠著出售革命時帶出來的東西過日子,一切已到了極限。而最後的商品,就是她。」
看見聽了這段話麵露厭惡表情的米迦勒,男爵夫人輕輕揮手。
「說是商品,也沒把她當作妓女般賤賣,他們隻是希望她嫁的男人能讓自己過原本奢華的生活。雖然子爵覺得有這樣的親感也不打緊,卻很不合伯爵夫人的意。」
手指指出的卡,是皇帝與女王。
揮了揮這兩張卡片,她繼續說道:
「伯爵夫人非常強硬地反對他們兩人的婚事,子爵卻頑固地宣稱除了她以外絕對不考慮結婚,伯爵夫妻最後屈服允許了這段婚姻。不過,這是有條件的,她必須跟家人斷絕往來,在結婚的時候支付一筆聘金解決一切。」
「…………這個條件有被好好遵守嗎?」
「伯爵夫妻嚴謹地看守著,總算是防止了。很快就把聘金揮霍一空的父親曾試著跟女兒接觸,但一次也沒有成功……子爵府的傭人全由伯爵夫妻派親信擔任。即使父親不斷苦苦哀求子爵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女兒,但子爵也沒有給他們錢。」
果然有些事情,不經過詢問就不會知道呢。
隻靠著觀察房子和子爵夫人貼身侍女說的話,是絕對不會知道這些內幕的,外人會以為隻是伯爵夫人在虐待下中意約媳婦吧。
「雖說這是為了保護他們兩人,但是對子爵夫人來說,簡直就像在牢獄中過生活。不僅跟家人斷絕往來,又因為不得與他們接觸,就連外出也必須跟伯爵夫妻同行。」
「…………」
「哎呀,我想這些也不是難以忍受啦……不過她有一點點、或者說是太過天真了,教養方麵出了些問題。」
「可是,她不是會拉丁語嗎?」
並沒有體會到米迦勒脫口而出的話中隱藏的真正意義,男爵夫人稍微想了一下,答道:
「她本來就是天主教徒,會是當然的吧?的確外國語言也列在婦女的教養科目裏,不過那是法語和義大利語,我想拉丁語並不列入其中哦,」
「…………請不要在意,繼續說吧。」
米迦勒自知說了蠢話,低下了頭。男爵夫人輕輕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年輕的時候也就算了,丈夫隻要有足以自傲的美女妻子,這方麵多少會有點傻,反正子爵喜歡她嘛。可是,總有一天她會成為格林斯菲爾特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希望她能夠身負足以繼承這個名號的教養……然而,對子爵夫人而言是很難忍受的吧,不僅得強製過著牢獄般的新婚生活,還一直被婆婆督促著『給我學習!』」
「…………唉。」
「哎呀,就因為這樣,子爵夫妻之間的感情開始出現裂痕,這才是他對自己的妻子使用音樂盒的理由。」
「他打算殺了她嗎?」.
米迦勒不禁大叫出聲,男爵夫人驚訝地眨了眨眼,然後慢慢地搖頭。
「不是的,他以為那是個可以窺見人心的道具。」
「…………可以窺見人心的道具?」
米迦勒茫然地跟著說了一次。
這不是騙人的,自己的確窺見了『J.C.』的心。
但是,為了窺見人心而使用這個道具也太危險了。再說,窺見人心這種事,除了神以外是不被允許的吧!
「跟音樂盒收藏在一起的紙上似乎是這麼寫的。這隻音樂盒啊,原本是上一代的伯爵在身為子爵時於威尼斯得到的哦。唉,關於這件事情,我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啦。」
「…………反省?」
為什麼她得反省呢?
米迦勒無法理解的一問,讓男爵夫人有點困擾地移開視線。
「我聽說伯爵府裏留存了這種東西,想要看上一眼,就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子爵。」
「什麼!」
米迦勒不禁忘形大叫。
沒想到,男爵夫人居然會在這種地方跟音樂盒扯上關係。
男爵夫人故意掩著雙耳,平靜地說了聲「哎呀,好可怕。」之後,才繼續說道:
「子爵夫人陷入昏睡狀態的隔天,他就來拜訪了,說了很多事情給我聽……該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是挫折,所以這件事情一直困擾著他。」
「就因為這樣,居然打算用道具來窺探對方的心情!」
米迦勒生氣地說。男爵夫人困擾地笑著,低聲說道:
「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明白的。如果眼前出現一個能夠知道對方內心的道具,會產生一種不由自主想去用它的心情。」
「即使近來經常吵架,狀況就是如此,那也沒法子不是嗎?與其用這種道具,還不如兩人到親感幹擾不到的遙遠國外去旅行之類的,轉換一點心情就好了……兩人是因相愛而結婚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誰知道呢?子爵的確是愛著她的,卻不了解她的心情,而女人卻很少因為愛情而結婚的哦!」
「…………」
聽對方以懷念遙遠過去的語氣說這種意義深重的話,米迦勒這個未婚又連初戀以外的男性都沒時間去招惹的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男爵夫人彷佛在看可愛的東西似的,看著不願意理解,生氣地保持沉默的米迦勒,繼續說道:
「無論如何,他就是沒有戰勝使用音樂盒采尋妻子內心的誘惑,又刻意營造出事件的幕後黑手就是伯爵夫人的氣氛,試著對老是幹涉的雙親抗議。」
「真是個浪費靈活腦袋的人……」
米迦勒不禁喃喃說了一句,男爵夫人瞠目結舌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的確如此,不過,浪費靈活腦袋做的事全都被你看穿了不是嗎?」
「不是腦袋的問題,是演技。總之,演得太過火了。」
「也是呢,男人很容易這樣……唉,總之,事情就是如此,也讓我覺得放著不管良心會過意不去,才委托了『J.C.』。我想以她的能力,應該能想個法子解決音樂盒陷阱,讓男爵夫妻醒過來。」
「原來委托的來源是您呀……」
還以為男爵夫人是仲介者,直正的委托者是男爵……
既然這樣,就沒有酌情減刑的餘地了。
用了危險的道具擴大受害範圍,還能夠拿不認為會危險來當理由而獲得原諒,那隻有小孩子而已。如果他是因為覺得危險而想加上保險,那還有救…………
一邊思考著,米迦勒麵向男爵夫人,端坐放言。
「我想,委托的事情都解決了。」
「哎呀,是嗎?那你為什麼來呢?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解決委托,想得到必需的情報才來的呢。」
麵對充滿好奇的男爵夫人,米迦勒認真地說道:
「我是為了了解狀況,決定毆打子爵的次數而來的。」
「……毆打的次數?」
「要是狀況可以同情,打個兩三拳就行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感覺想要毆打他個十次左右。」
米迦勒硬是擺出笑容說完,忽然男爵夫人爆笑出聲。
「不錯,你真的很不錯嘛!」
用手帕優雅地擦拭笑得太誇張而滲出的眼淚,男爵夫人接了一句話:「這我一定要跟去看看。」
終章
終於抵達子爵府時,發現裏麵一陣騷動。
主人夫婦還在昏睡中,應該很平靜的才是。傭人一邊訝異一邊傳報,管家披頭散發、雙目充血,以職務上不該出現的狀態出現。
一看到米迦勒,他立刻大叫「神呀!」,然後捉住她的手,一眼也沒看站在旁邊的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使勁將米迦勒拉進房子裏。
還在想著發生了什麼事,瞬間,米迦勒的身體一僵。
一股熟悉的惡寒,彷佛從身體最深處冰凍起來的感覺,讓那個單字從米迦勒的口中滑了出來。
「是……吸血鬼。」
男爵夫人驚訝地看著她,相反地,管家臉上反而浮現出安心的表情,更加用力地拉住米迦勒的手。
被用力拉著小跑抵達的地方,是幾個小時前才來過的客廳。
看看四周的人,男爵夫人站了出來。
「格林斯菲爾特伯爵以及伯爵夫人,好久不見了。」
「華爾特米亞男爵夫人……這麼說來,她就是您那位引以為傲的驅魔師羅?」
除了親吻伸出的手以外,被稱為伯爵的男人完全忘了應守的禮儀,連忙問道。
看他衝動的樣子,米迦勒更是慌張地搖頭。
「不是的,我是……」
「沒錯,她是驅魔師『J.C.』的助手。因為收到『J.C.』的聯絡說音樂盒的詛咒已經解開,子爵夫妻也應該醒來了,才過來確認的。」
男爵夫人滔滔不絕地撒了個謊,伯爵夫妻聽完看了看彼此。
「……小犬的確已經醒來了。」
「但是…………」
夫妻倆正彼此讓著說話的機會,米迦勒一邊冷得發抖,想要開口告訴他們「子爵夫人至少還要睡上一整天,但隻是正常的睡眠,時間到了就會平安醒轉。」好讓他們安心。
然而,這股惡寒讓她說不出口,牙齒一直合不起來,單字還可以,要說出一整句似乎不太可能。
不知道男爵夫人能不能代替自己傳達。
一邊想著望向男爵夫人,她也似乎察覺到米迦勒的異樣,盯著她的臉看。
「怎麼了?」
正要低聲告訴她「大概是吸血鬼……」的時候。
『誰呀!快來救命啊!』
慘叫聲響徹整間屋子。
法語叫聲使米迦勒忘記惡寒,連忙衝了出去。
『夫人,誰快來幫幫忙!』
奇怪的是,誰也沒有跟在米迦勒後麵,出現了慘叫聲,在跑的卻隻有米迦勒一個人。
然而她並不在意,朝著慘叫的方向持續衝過去。
隨著往慘叫聲前進,寒氣也愈來愈強烈,身體中心發出的冰凍感,冷到幾乎連指尖都快無法動彈。
這股惡寒不是世間的正常產物,而是妖氣。『J.C.』說這種能感覺到新生吸血鬼的感知能力非常稀有。
『不要啊!』
彷佛要敲壞般使勁打開傳出悲鳴的房門。
怱然一陣強風吹來,用手擋著想辦法看了出去,一名女性站在窗邊。
是一名纖瘦優雅的女性。
豔麗的褐發隨風飄舞,看她身上的睡袍,應該是子爵夫人吧。
可是,為什麼是她呢?
她至少應該要昏睡一天以上的,為什麼她會醒來站在窗邊呢?
一想到這裏,風突然停了下來。
正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米迦勒觀察了一下四周,接著倒吸一口氣。
穿著女仆裝的女性倒在子爵夫人的腳下,喉嚨染成一片赤紅,臉色慘白。
大概已經死了吧。
可是,到底是為什麼?
「不錯的夜晚,感覺很不錯。」
輕柔的語調幾乎令人以為她沒注意到倒在腳下的屍體,快樂又開心……十分享受人生的樣子。看她這個樣子,有種她被半軟禁在家裏的事是謊言的無奈感。
「真高興,終於獲得自由了,終於呀。」
從屍體上緩緩抬高視線。
米迦勒微微明白會看見什麼,不過,即使了解,可怕的還是可怕。
應該……很美吧,大概。
從她的相貌來看,一定是。
然而,這名臉部下半染著鮮血還在笑著的女性,米迦勒實在無法認為她美。
『夫人……』
刹那間將視線移向含淚呼喚自己的侍女,她染血的笑意更深了。
「你呀……我之前還沒注意到,你似乎很美味呢。」
『……夫……人…………』
她已經因為恐懼而動彈不得了。
渾身大震的她,還是凝視著本是自己女主人的她。
「今晚真是美妙,有很多美食呢。」
下意識地說著,子爵夫人靠近自己的侍女。
『不要……夫人……幫……幫我…………』
已經連慘叫都不成聲了。
過度的恐懼使她滿臉淚水,看著女主人的眼睛,已經不再是以往的欽慕,隻剩恐懼。
享受著她的樣子,舔舔嘴唇,子爵夫人更是刻意地緩緩接近她。
抱起她的身體,彎下身子準備將紅唇印在她的頸上…………
「不可以!」
米迦勃邊叫邊衝了過來,用全身的力氣將子爵夫人撞開。
即使是新生的吸血鬼,一般狀況下,是不會害怕這種攻擊的。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米迦勒的身體閃爍出淡淡的銀光。艾略特與沃爾夫都擋得下來的銀光,普通的新生吸血鬼是不可能正麵承受後還能平安無事的。
「你、你這家夥!」
銀光並沒有灼燒她的身體,也沒有帶來實質的傷害,隻不過打斷她了而已。
表層意識裏依然認為排除米迦勒很簡單,隻要揮揮手就能打倒。
不過,還是不行。不可以接觸那道銀光,不可以傷害身上有這道銀光的人,這是製約,刻在本能中的束縛。
雖然品嚐的動作遭到妨礙,情緒激昂的子爵夫人還是沒法子轉身離開。
繼續待在這裏也沒用,這個女人一定會妨礙自己,但是自己卻無法排除她,那麼離開才是上策,她直覺如此。
另一方麵,米迦勒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所以也不知道子爵夫人為什麼會逃走。
雖然不清楚,但是看來確實是得救了。
一邊想著,看看懷裏,過度恐懼的侍女已經暈了過去。
米迦勒緊緊抱著她,低聲說道:「為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呢?」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上演了染血慘劇的房間,隻有風聲不斷地吹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