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曆法與人間差不多少,一天晃晃就過去了,轉眼趙孟田登基已有三日。稚華了斷舊情去了。長琴等了八百來年,好容易等來一個“代打”的接手這爛攤子,逮著機會就溜,十天半個月不挨窩是常有的事。偌大一座城池,刨去老弱病殘,刨去跑腿的打雜的,真正能辦事的也就隻有雷開和趙孟田了。自登基以來,趙某人日夜操勞,每日裏翻生死簿,甩簽子勾人命,審罪判罰,忙的是四腳朝天足不點地。雷開還好,八百多年的操勞,練也練出來了。趙孟田不行,他忙過一會兒就想喝口小酒,吃點兒好的。纏著雷開要,雷開備不來,他便賴在椅子上哀哀歎:“人要吃東西,這不稀奇,為啥做了鬼也要吃東西呢?為啥?!”。雷開給鬧的實在沒法了,就把孟婆召來,吩咐她:“去,篩壺酒來。”。酒篩來了,趙孟田小飲幾口,咂舌皺眉道:“孟婆!你這酒是越釀越不像了!醋都沒這麼酸!”。孟婆跪稟道:“屬下原本就隻會燒湯,說實話,篩酒是趕鴨子上架,陛下若是喝不慣,可把守鬼門關的老鬼叫來,他生前倒是個製燒酒的。”
“罷了罷了,你去吧!”趙孟田揮揮手,打發她走。
話又說回來了,這酒酸歸酸,還是有幾分辣嘴的,總比沒有的強,喝了再說!
隻見這廝左手執壺,右手捉筆,一口酒,一筆字,還一邊叨叨:“做了鬼也有個壞處,就是怎麼喝它也不醉!”。喝幹了一壺,案頭上堆的卷子也空了。他拉雷開對麵坐下,說是要商量如何掙錢,掙大錢,掙下足夠收買鬼心,扭轉乾坤的錢。當然啦,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大殿修修,給跑腿的打雜的加點兒工錢。雷開老實,低頭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我不知道。”
好一瓢冷水!
趙孟田嘬了嘬牙花子,說:“也沒指望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報出幾條來,你看看哪條比較靠譜。”他從開醫館說到跳大神,再從說書說到擺地攤,賣豆腐賣糕餅賣布匹賣米油,三句不離本行。雷開仍舊老實,認認真真聽他說完,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哪條都不靠譜。”。這就沒意思了。冷水潑一瓢兩瓢的無所謂,接二連三這麼潑,不是滅自家威風麼?!
趙孟田躥上案板,敲了幾敲驚堂木,兩老鬼聽到動靜顛顛跑進來,問:“陛下,有何吩咐?”。他搖手,就是沒事,要他們下去歇著的意思。兩老鬼那天也不知怎麼了,硬是杵那兒不動。他問:“有事?”。“是、是……外頭來了幾個妖族的,說……說……”。“說啥?”。“說咱們欠他們錢……”。“啥?!哪有這事!我出去看看!”。他昂首而去,铩羽而歸。
還真有這麼一筆債。債是長琴借的,還借的是印子錢!不要命的東西!還說呢,怎麼這麼長時間不見那家夥露麵,敢情是躲賬去了呀!
花的時候沒他的份,還的時候就有他的事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現在人家打上門來,哦,還押著他妹妹,說不還就要在人家小姑娘臉上劃幾條道道,能賴的掉麼?!還得還呀!手頭上沒錢,口頭上跟人家討價還價,說好三日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這下可好,錢還沒掙上半文,債倒先欠了一屁股!
眼看著窟窿越掏越大,饑荒越拉越多,兩老鬼愁得坐臥不寧唉聲歎氣。這是他們,人家趙某人向來是不怕窟窿的。他自有主張,有個他認為絕妙的主張——到陽間去。
你想啊,陽世那麼大,從陰間逃出去,流竄在那兒作惡的小鬼小怪必定不少。他們隻須擎個捉妖拿怪的布旗子在手,自會有人尋上門來。
事不宜遲,他穿好行頭,拿上道具,拖上雷開就往解願台下跳。鬼卒們措不及防,攔之不及,隻能追在後頭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