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好哇!
一夥“鬼”到了中都以後感慨良多。要說中都哪裏好,各有各的看法。趙孟田覺得中都好,是因為這兒遍地都是吃的。別看還在正月裏,瓜果可一點也不比秋天少:嘎嘎酸梨,大紅蘋果,又甜又綿的金黃柿子,紫的、紅的、白的葡萄……
五鳳光顧著看肉了,牛肉羊肉雞肉鴨肉,煎的煮的炸的蒸的……
兩老鬼屁顛屁顛跟在趙孟田後頭,對於他們來說,隻要能鞍前馬後地跟著他們陛下,到哪都是好的。
這也好,那也好,就是沒錢不好。本想下個像樣的館子嘬一頓的,稚華算了算行程,又算了算花費,一夥兒“鬼”繞過大路兩邊精致堂皇的小館子,往深巷裏頭走,走了幾家,要麼是價錢不合適,要麼是菜給的不夠分量。最後,選了家店門口草草插了條酒旗的小野店。裏頭進進出出的多是些賣苦力的腳夫。
店裏頭擺著幾張自製的小方桌,桌四周放四條長凳。舊是舊,店主市場拂拭,看著也還算齊整。因是小本生意,菜色不多。溜黃菜,炒豆芽,油燜豆腐,醬牛肉,也有客人自帶生肉生菜,交到櫃上,讓炒熟了裹送攤煎餅的。那份量,十足!
稚華點了一份溜黃菜,一盤醬牛肉,一碟炒豆芽,一碟油燜豆腐,幾張攤煎餅,邊吃邊等菜上齊。吃到一半,門外進來一個背著布褡褳的中年漢子。那布褡褳看著空空蕩蕩,他卻背得滿頭大汗,吃力極了,挪幾步路都艱難。似乎是個熟客,店主人一見他露頭就趕緊迎上去:“哎呀!老羅,今兒個又出公差呀?我來幫你拿吧,瞧把你累的!”。店主人作勢要接,那中年漢子趕緊一躲,笑笑道:“不必,我拿得動,多謝您費心,還煩您替我備份飯。”。“老樣子?”。“對,老樣子。”。老樣子就是一碟炒豆芽,一小盤醬牛肉,三張煎餅。他進來時店內已滿座,前後左右張望一陣,見實在沒地兒騰了,就想轉身朝屋外走,尋座兒去。正月,外頭齁冷,沒幾人願意呆那兒灌西北風,座兒剩下不少。他剛走到門檻那兒,有人喊他:“老羅!老羅!!”。一回頭,兩老鬼在西北角一個座兒上手舞足蹈。
這倆人……我不認識呀……
他納悶,兩老鬼他鄉遇故知,興興頭頭地從凳上蹦到地上,一左一右拽住他,往趙孟田跟前送,“陛……咳,孟田啊,這是老羅,他可是咱們秦廣……咳……裏頭幹得最賣力的了!幹活兒從來都是心裏有數的,最要緊的是,他對您可是忠心不二的呀!即便是幹活沒得工錢領,他也從沒有半句怨言!”。趙孟田趕緊把他往座兒上讓:“坐!快請坐!”
老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不過,裏頭有座兒總是好的,至少在外頭灌冷風,猶豫再三,他還是坐下了。老鬼虞虎與他附耳嘰咕一陣,他小豆豆似的眼睛大了一圈,灰蒙蒙的眼珠子一霎時大放光芒,再聽一會兒,他從座兒上退下來,就要往地上跪,趙孟田手快,一把攙住,兩人靠的近了,越看這張臉越覺得他不易,實在不易。沒工錢拿,怎麼養家糊口?這麼些年他都是怎麼過來的?想必難事不少哇,瞧這臉皮,風吹日曬,蝕得跟老荷葉似的,一色的蒼黃。身為秦廣王,看底下人過的這麼清苦,心裏也不好受啊!所以說掙錢是最實際的,有了錢,即便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也能解決大半,上上下下都不用愁成這樣了……
老羅自從知道坐在旁邊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以後,屁股跟挨針紮一般,左右是坐不安穩的。趙孟田見他拘束,就沒話找話,寬他心,“這是啥?”。他一指他肩上的褡褳。老羅一臉的為難,說嘛,怕別人聽見,不說嘛,怕對上頭不敬。兩老鬼捅捅他,再附耳嘰咕一陣,他使手在桌上沾了點兒水漬,一筆一劃,劃拉出兩個字來。趙孟田探頭一看——生魂?!敢情這小小一條不起眼的褡褳,竟是裝生魂的“收魂袋”?
“咳,一袋……能裝多少?”
“……少則五六十,多則七八百。”
我個天爺!怪道壓得他腰也彎了背也駝了。
“陛……孟田啊,東西太沉,背久了腰骨都要給壓斷的呀!”兩老鬼低頭哼哼,雙淚長流。
“那、那為啥不買匹馬來代步?”趙孟田話音才落就悔了。錢不夠。買好馬肯定是不夠,不買好馬買病馬,買來又有什麼用?說到做不到,麵子往哪擱?就改口:“咳,我是說,買頭小毛驢馱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