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是世上最美的音樂,他聽到了女兒和妻子的叮嚀,聽到了幸福在歌唱……
他為一個新項目連續幾天在電腦前工作,終於完成後,他長舒一口氣從電腦前站起來,卻突然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醫生診斷後說,他是因用眼過度,眼睛暫時性失明,隻要好好治療休養,不久就會恢複的。
突然陷入黑暗中的他,因為恐懼變得焦躁不安,一會兒狂躁地大叫,一會兒又暗自傷心地長籲短歎。妻子卻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她輕聲細語地安慰他說:“醫生說了,好好休養就會很快恢複,你著急不但沒用,對眼睛也沒好處。不用再打卡上班,也不用開會出差,更不用熬夜,不如放鬆心情把這次生病當做一次休假,也好好地在家陪陪我吧。”妻子說得倒是輕鬆,可陷入黑暗中的他,卻總也無力抵擋突如其來的恐懼,尤其是當家裏安靜下來時,他更是感覺到空虛無助。妻子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很快買來三副鈴鐺,一副放在他的枕邊,說他若有事時就搖搖鈴鐺,她聽到了就會馬上過來。另外兩副分別掛在她和女兒的手腕上,這樣,無論她們在哪個角落,在幹什麼,他一聽就知道了。
自此家裏到處都響著鈴鐺聲,家與妻子、女兒的形象重新在他眼前鮮活生動起來,他再也不覺得周圍是無邊無際的空曠了。他自己的那副鈴鐺很少用,因為妻子把一切都料理得很周到。他專注地聽著那兩副鈴鐺的響聲。剛開始,他隻覺得鈴聲亂成一團,後來他慢慢地能辨得出哪兒是女兒的鈴聲,哪兒是妻子的鈴聲了。女兒的鈴聲永遠急促而清脆,尤其是她放學進門後,她總是從門口的鞋櫃上取下鈴鐺,套在手上,搖得叮當亂響,一路飛跑到他床前,趴到他身上叫:“爸爸,今天老師新教了一首英語兒歌,我唱給你聽。”清脆的鈴聲和稚氣的歌聲,灌滿了一屋。他一邊聽,一邊想象女兒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臉上不由得綻出了笑容。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和女兒這麼親近過了。
妻子的鈴聲則舒緩而沉穩,讓他想起在他常常晚歸的夜裏,她總是迎上來輕聲問:“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銀耳湯……”而且隻要她在家,這沉穩的鈴聲就像一條奔騰不息的小溪,不急不緩沒有停息的時候:洗菜、做飯、擦桌子、掃地,隔一會兒就來和他說一會兒話。她仿佛不知疲倦,手裏總是在忙著什麼。他以前一下班總是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總叫著累死了。妻子也和他一樣上班下班,回到家卻仍在忙個不停,她其實也一樣累呀。
女兒上學、妻子有事外出時,就放個小收音機在他枕邊,說可以聽聽歌聽聽新聞。可他寧願發呆聽窗外的汽車轟鳴,也不願打開收音機。他喜歡的是電腦,收音機在他眼裏簡直是弱智產品。妻子說:“你忘了?我們讀大學的時候你可是最喜歡聽收音機的,特別是聽點歌台裏的歌曲。記得我過20歲生日時,你說你要送一份特別的禮物給我。那天,我等著你來送禮物,卻半天不見你的影子。快到中午時才接到你的電話,叫我別忘了聽午間的點歌台節目。那天我打開收音機不久,就聽到了主持人提到了我的名字,說一個愛我的男孩兒為我點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祝我生日快樂。當收音機裏響起這首歌時,我簡直幸福得說不出話來,同宿舍的女生都羨慕我。後來你告訴我,為了讓我在生日這天聽到這首歌,你提前一個月寫信給電台的主持人,又怕主持人收不到,還專門跑了趟廣播電台。那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美的生日禮物。”妻子的聲音裏有幸福也有一絲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