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豆大燭油沿著蠟壁緩緩流下,弱弱微光倔強地撐起一片小天地,將帳中三人臉龐映照得頗為顯目。
“不行,絕對不行,這是拿三娘的性命來賭,萬一失敗,豈不是要白白搭上性命嗎?”張管事一口否定,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張婉貞,要是張婉貞有個三長兩短,他還有什麼顏麵去見張帥。與其這麼冒險還不如與那群賊子死拚到底,說不定會有機會護送三娘遠遁。
張小娘子也緊蹙青黛,她原先沒有將李純當回事,隻是禮貌性的問下,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頗為單薄的男子能有這麼膽大妄為的計劃,也感覺這是險中求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心裏卻是已經讚同這個大膽妄為的計劃,她細細地想著其中可能出現的漏洞,拾遺補缺,一人計短,三人計長。
“李公子,高才。”張婉貞對他微微一笑,以示感謝,同時也接著說道:“李公子的法子卻是不錯,不過萬一這匪人不上鉤怎麼辦?”
張管事急切搶先說道:“三娘,你該不會同意這小子的計劃吧?”
張婉貞對張管事輕輕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緩緩說道:“我也厭煩了屁股後麵有一群煩人的蒼蠅,既然李公子有法子,為什麼不試試呢,我覺得可行。”
“謝張小娘子信任李某。”李純作揖,陽光一笑,說道:“不會,剛才某已經說過了,既然兩方人馬的目標是你我,隻要你我二人出現,其中必有一方耐不住性子,尤其是追殺張小娘子那夥匪人,真如小娘子所說,那夥匪人必然有人已經耐不住性子了,畢竟跟了五六天。再者,如果他們真的不追來,那我們可以依仗月色逃遁。所以說這是個陽謀,不論如何,其中必定有人會跟上,否則他們主子那不好交差。”
張婉貞輕“嗯”了聲,不置口否,瞧了瞧張管事那張寒得滴水的臉,輕歎了口氣,說道:“張叔,你覺得如何?”
“某反對。”張管事冷著臉盯著李純惡狠狠地回應道,顯然把李純當成了罪魁禍首,一肚子氣正好找到了撒氣筒了,接著說道:“三娘,不論如何,某都不會同意你親犯險境,倘若有個三長兩短,某如何向大……”
張管事看了看李純,感覺自己話有點不得當,連忙改口,道:“某如何向阿郎交代,三娘,憑借著某和兄弟們奮戰一樣能將你安全護送會定州,何須身犯險境。”
李純低頭瞥了瞥張婉貞和張管事,拿起杯子抿了口水,顯然這種爭論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雖然他也很想成為內人,但事實是他就是個外人。他的計劃確實是有些行險了,但他認為在這種環境下,不行險毫無破解的辦法,如果這樣被兩方人馬咬住纏死,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起來,耐心被耗盡的那一天,就是整個商隊的覆沒之日。他蠕動喉嚨,但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坐在主位上,那個看似柔弱女子的決斷。
張小娘子瞥了瞥李純又看向張管事,眼睛有些泛紅,堅定的對張管事說道:“張叔,我不是不明白事理,但是我實在是不想看著一起的兄弟們傷亡了。今天還活生生的一個好漢子,可轉眼明天就有可能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慢慢地,我們會被那些賊子耗死的。張叔,我知道你從小就對我好,關心我,照顧我,把我當成你的親生女兒一般,可今天我已經拿定了主意了,張叔希望你能支持。”
整個商隊護衛實際掌控者是這位張管事,所以要調動安排人員,必然得過張管事這一關。大概是那張小娘子的父親,怕張小娘子年幼無法掌控這麼多人,所以給配了這麼個穩重的張叔吧。
李純也抬頭注視著張管事,仿佛時間在這個時刻凝固了,一切的注意力都在了張管事身上。
張管事閉上眼睛,滿滿都是七八來戰死傷殘的軍漢們,那些跟他同甘共苦的兄弟們,他又何嚐不想替那些兄弟們報仇呢,或許回去他們的家人會有一大筆救濟金,但人沒有了又能有什麼用呢。歎了口氣,顫顫巍巍地看著李純說道:“某要那位高壯士親自護衛三娘。”
他是親眼見到了那個叫高崇文的勇猛,殺人如麻,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活脫脫就是殺神轉世,有他親護三娘左右,他能鬆口氣,稍稍放下心。
李純沒有絲毫猶豫,正色道:“某敢不從命。”
張婉貞也舒了口氣,終於說服這個倔強而又可愛的張叔了,笑容展露,說道:“那咱們繼續說說計劃。”
“對,把細節給規劃好,細節決定成敗。”李純接著話茬子,說道。
“細節決定成敗。”張婉貞瞧著李純,細細咀嚼這句話,她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句話,道:“話說得沒錯,細節決定成敗。”
李純尷尬的點點頭,很無恥地就剽竊了一句高中老師常說的話,訕訕道:“兵分三路,張管事帶人在西進分散注意力,然後折回東邊前麵的澠池山穀處設伏,某和張小娘子在半夜時分,各自帶人繞個圈,引誘兩邊匪人向峽穀集中過去。利用夜色,讓兩夥人進山穀,然後伏兵盡出,畢其功於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