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他無賴,我無賴,跟自己生氣傷身體。
蘇賢站在廁所裏衝著自己那臭臉,忽然露出一個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笑,“我在乎他?笑話……他就是一無賴!”
最後添上三聲毛骨悚然的大笑,鏡子裏突然晃出王超驚愕的臉,“蘇賢……你沒病吧?這鏡子砸壞了是要賠的!”
軍訓最後一天,早上在太陽公公的款待之下,全年級的新生進行了會操,這回,全像是給脖子上拴上了一根要命的繩,個個不敢亂動亂晃一下,神情嚴肅。陳閻王今天的臉色也特別的嚇人,就連王超也不敢吱一聲,生怕出了什麼紕漏,下了場子就給剝皮剁肉。
會操剛結束,所有人都如釋重負,扔帽子的扔帽子,砸水瓶子的砸水瓶子。王超猛地抱著蘇賢,“媽的……累死人了,總算結束了。”
結果一把給程安朔給拽了回來,“吼什麼?臭汗全蹭人家身上了!”
王超不樂意,“咋了?我熱情的擁抱你沒收到,是不是特酸?”邊說邊衝安朔怪笑,“要不……啵個?”
“去你的!”程安朔壓根不給他麵子,眉頭一皺,手一伸就把王超那張臉給堵住了,這你一來我一去的好不熱鬧。
蘇賢冷眼旁觀,冷笑,“兩個笨蛋,別說我認識你們。”
下午的事兒就更懸了。全體新生結束隊列操練,到附近的場地去進行彩彈射擊,雖說是軍訓的一項,可沒人把它當正事兒,全鬧著玩。王超一路上春風得意,撿了路邊的狗尾巴草往嘴裏頭一咬,“今個我一定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哈哈,好久不打人了,手癢!”咯吱咯吱的將手骨弄出聲響來。
到了目的地,所有人換上了迷彩服,女生們皺著眉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生怕一會兒中了彈把衣服給弄髒了。一聽說規定一個寢室一個小組,王超差點沒扔頭盔,“媽的!孫揚!孫揚那小子幹我們什麼事兒了?”結果被安朔踹了一腿。
蘇賢在那裏擺弄槍托,這槍玩得少,小時候也就玩玩水槍,特新奇的把槍管朝著自己,眯著眼睛往裏頭張望,手指頂著班機嚇搗鼓。站在一邊的程安朔忽然就衝了上去,吼了一聲:“你幹什麼呢?”
這一喊絕了,蘇賢手一抖,眼見著要出事,隻覺得手腕給人扭了過去,怦的一聲,就聽見槍響,在場套衣服的全傻眼了,個個回頭看當事人的慘狀。
蘇賢——出事兒了?——沒什麼。就是程安朔的臉色不好,迷彩服上已經印上了鮮紅的一大片。
“笨蛋!沒事兒拿個槍頂自己腦袋上發什麼瘋?”下一秒,安朔一把抓緊了蘇賢的手,“你不要命了?!”
蘇賢被他抓的生疼,漲著個臉,“吼什麼吼?要不是你吼我能手抖嘛?你活該!”
“哎喲!你們倆當是水槍呢!槍把走火好玩?”王超操著自己的那把槍就過來了,“還沒上呢,這就帶傷了,瞎鬧什麼。”
兩個人都沒說話,剛才蘇賢還真是嚇了一跳,他也知道這東西不是什麼好玩的,雖不是什麼真家夥,可打在身上還是得有點知覺的,抬眼看了看挨了槍子兒的程安朔,更是不出聲了。
一夥男生衝在了前頭,每個都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程安朔他們四個人不急,王超走在前頭,看了看前頭那碉堡,對後邊的人一揮手,“咱們慢點,等他們彈盡糧絕了,一個個都收拾了!”
裏頭頓時硝煙彌漫,槍聲不斷,還不時傳來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聲。一會兒女生也在教官的催促下進了場子,隻不過個個進去了之後都往碉堡後邊躲,沒一個敢露臉的。
王超總算是等不急了,吼了一聲就衝了進去。程安朔和蘇賢搖著頭也跟了進去,就是孫揚最沒出息,一進去腿就發軟,拉著王超的衣角不讓走,“超……超哥……我……”
“真他媽丟臉!這時候知道叫大哥了?”王超一手就把他給揮開,“軟腳蝦,沒骨氣,滾!上前邊去趕死!”說完,就把他一腳踹到了牆外頭,頓時槍聲逼近,啪啪兩聲孫揚就中彈了。王超抓住已經嚇傻了的孫揚,然後一閃身,借著掩護就給了外頭兩槍,然後就聽見有人哎喲了一聲倒了下去。
“嘿嘿…….挺刺激的。”蘇賢見王超有戰果,想都沒想,扛起槍就衝。剛走到外頭,正好瞥見一人,他們班的,上回隊列的時候還為那藥罐子寒酸自己,蘇賢舉起槍就上。可按了幾次班機,卻總不見動靜,奇了怪了?!——正納悶呢,啪的一聲,一顆彩彈已經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媽的!誰啊?敢暗算我?”
“笨蛋!槍都不會使,找死啊?”忽然,蘇賢被人拉到了一棵樹後邊,那人貼的自己死緊,動都不能動。蘇賢硬是扭頭,“呸……程安朔,你少廢話。”
可剛說完,就聽見嗖的一聲,蘇賢腰頭一緊,給死死拽住轉了個身,抱頭,再回神,就看見程安朔的頭盔麵罩上一大片紅。
“……沒……沒事兒吧?”
“有個屁事!又不是什麼真彈實槍的……就是眼睛看不清,還不是你這個笨蛋!”
蘇賢還想說什麼,就看見對麵草叢裏四五個人朝這邊過來了,“該死的!這地方不行,準給圍剿了!”說著操了槍就想逃命。
“混蛋!蘇賢!”
“幹嗎?”
“我眼睛看不清東西!你過來!”
“哦……”——沒轍,再怎麼說這小子也是為了自己挨了槍子兒。
蘇賢剛走過去,就給安朔拽住了手,“走吧……別往人堆裏跑。”
一路上追殺的人不斷,蘇賢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拿起槍就按班機,也不知道打中沒打中,自己倒是沒什麼,隻覺得後頭不斷有啪啪啪的聲音,一轉頭,程安朔那臉黑的……再一瞧,那衣服上已經沒塊幹淨的地兒了,“笨蛋!沒看見別人衝我開槍呢?”
程安朔不發急,沒什麼。一急,誰都玩完。蹭地從地上操起槍,把蘇賢往身後一掩護,對著前頭就是一陣掃射,結果——慘狀一片,血光映天。
對麵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突然有個不要命的跳了出來,滿身是“血”。
“安朔!自己人!搞什麼飛機!我……王超!”
兩軍對壘,勇者勝。王超出來的時候滿臉敗兵的模樣,迷彩服上裝點的煞是好看,一群女生在後頭指指點點,還有的掩著嘴竊笑。王超一氣,拿著槍衝著她們就一陣亂指,所幸的是子彈早已用光,沒有造成傷亡。一群同他一塊兒出擊的男生也是狼狽不堪,最誇張的要數孫揚,被人拖出場子的時候,口吐白沫,眼珠子亂翻,連句話都說不出。
——這一切都見證了安朔的戰績。牛啊!
程安朔摘了頭盔,總算是重見天日,王超冤枉阿,哭喪著臉抱怨,“安朔……你夠狠的啊你!!六親不認!!!”最輕鬆的要數蘇賢,身上就挨了一槍,神清氣爽,無所事事。王超見了更是不平衡,“安朔……你太不夠兄弟了,就知道保護姓蘇的,倒和我動起真家夥來了……”
蘇賢聽不慣,衝他吼了一聲,“活該!自搬石頭自砸腳!”
隨著晚上的聯歡會,軍訓終於結束了。原本以為陳閻王除了凶沒別的特色,誰知道硬是在晚會上唱了一首軍歌,氣勢震天,最後連話筒也罷了工。王超自高奮勇替他們班出節目,站在台上豪言壯語了一番,還沒唱,台下就差沒扔臭雞蛋了,最後死活又拽上了程安朔和蘇賢,一首RAP版團結就是力量唱的驚天地,泣鬼神。
軍訓結束,緊接著就是開學。高一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上課打盹,下課精神,考試小抄,放學網吧。可好學生還是好學生,照王超的話,程安朔怕是讓他們班那老太太給看上了,每逢班裏頭有點什麼事兒都得找他商量。學校裏頭露臉的機會那是一抓一大把,沒幾個禮拜,全校都知道高一,有個姓程的,拽得很。每天跑他們班門口東張西望的女生,那是絡繹不絕,可惜主角通常不在。
王超火大,蘇賢更火大。
先沉不住氣的是王超,跑到門口,操了把掃帚就趕人,“去去!一群麻雀,見著白米眼裏就發光,吃死你們!”
蘇賢不跟他們羅嗦,“啪”的一聲,扔過來一個什麼東西,落地就開花,砸的一群女生心驚膽戰,這叫氣勢上先壓製對方。
“滾!程安朔?來看那小子?他眼睛殘疾,耳朵招風,四肢短粗,你們找他?沒搞錯吧?死了這心吧,他有女朋友,我都見過好幾回了,整一非洲難民,他就那品位!”
這話不但說得一群女生驚愕不已,就連王超也仗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群愛八卦愛跟風的,誰都沒見過這姓程的小子,偏聽偏信,一下就四散了。
末了,王超問了句,“蘇賢……安朔他女朋友誰啊?他怎麼就給你看,不給我看呀?”
“笨蛋!有嘴你不會吹阿?”
“哦……”王超猛點頭,蘇賢說的極是。再低頭一看,火,火大!
“蘇賢!你小子敢砸墨水瓶?!今個我勞動!”
趕走了外侵,可內賊難防阿。吳倩還真開始衝程安朔獻殷勤,知道他沒吃早飯的習慣,每天早上往他桌子上送點心,還死纏爛打的,姓程的怎麼推也推不了。蘇賢坐在安朔前頭,憤懣地在心裏罵,笨蛋!你推不了,你不能扔阿!誰知道程安朔一抬手,竟把東西擺自己桌上了,“早飯沒吃吧?聽說這包子不錯,你吃吧。”
蘇賢咧著嘴硬生生的一笑,原本那藥罐子的東西,蘇賢是說什麼都不會要的,非但不要,還特別想碾碎了扔垃圾箱裏,可再一看吳倩那恨的要命的眼光,樂了,“肉餡的?不錯阿……就是湯汁少了點,不夠味。”
打那回起,吳倩可把蘇賢的名給記住了。自己給程安朔送吃的,他給這小子!自己找借口問他借筆記本,他扔給她一本這小子的!姓蘇的小子簡直是和她作對,吳倩什麼都不顧,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蘇賢。
那天,蘇賢在家裏頭看電視,就聽見蘇媽在外頭乒乒乓乓地砸盤子,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不用想都知道,她老媽準又是出去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