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低沉,敲在蘇賢的耳朵裏有點重,“安朔……沒,沒事兒吧……我,不是那什麼,故意的。”

程安朔不出聲,蘇賢見他脫了衣服,走了過來。

瞧著那危險的眼神,心有點發虛,“安朔……有話好好說……不過,你……你要是先動手,我也不給你好臉色看!別以為我不會幹架!”

還是沒說話,忽然轉身,把水龍頭一擰,關了,“你還真死豬不怕燙了?”

“我……”蘇賢這才回過神來,“誰死豬了?!你還不是一樣!潑了那麼燙的水連吭都沒吭一聲!”

“笨蛋!就不能把龍頭給關了?”程安朔一手挨著牆壁,湊近了蘇賢,另一隻手又拽起他那發紅的胳臂,“胳膊沒燙壞?”

“沒……”蘇賢搖了搖頭,扭了扭身子,靠邊站了點,覺著氣氛有點不大對勁,“剛才不是你說的,別管我?你又進來幹什麼?”

瞪他,死死瞪他。

“蘇賢……我有話和你說……”不知道怎麼的,蘇賢就覺著,有什麼東西竄上了自己的腰,滾燙滾燙,比剛才的熱水還要燙。

“說,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麼辦,蘇賢那嘴,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什麼狠話來,程安朔的眼睛認真地看著自己,他從不知道,那眸子可以這樣深邃,讓自己捉摸不透。

“蘇賢,我不當你什麼都不知道,今天的話你聽完了可以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你當我放屁矯情惡心都成。我沒功夫再為你的事兒發脾氣,其實我們兩個從小到大,在一起也快十七年了,我也覺得特別累!你小子沒什麼好的,除了小時候挺機靈的,進了初中之後沒少幹過傻事,你和我作對,我不是不知道。你私底下罵我混蛋罵我無賴我不是不知道,不過這事兒我也經常幹,你這嘴巴什麼時候說出句像樣的話來了?你潑吳倩那事兒我不是不知道,你不是就心理不平衡嘛?”

一大段話,像機關槍似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真彈實槍,打在蘇賢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得不行。

——他在說什麼?程安朔他媽的在說什麼?!心突然被絞得生疼,就像是被砸壞了,還淌著血。

還容不得蘇賢想什麼,做什麼,程安朔根本沒有打算停,“我受夠了……你給我聽好了,蘇賢……別老纏著我,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蘇賢的心激烈地抽動,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腦袋有點充血,像受過雷劈,扯著嗓子,“程安朔!媽的!你……”

話還沒有說完,滿肚子的委屈和怒火都沒有發泄出來,程安朔用手搗著他的嘴,“蘇賢……我幹了一件很不明智的事兒。”

“我,不小心,喜歡上一個叫,蘇賢的笨蛋。”

——什、麼?

腦袋,還是轟的一下,就像是忽然踩到了地雷,砰的一聲,什麼東西都,灰飛煙滅。從地獄又來到了天堂,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該說什麼,蘇賢的腦袋一時,停止了工作。

於是時間靜止了,再然後,手裏的臉盆掉在了地上,鎮定,得假裝鎮定。

“開玩笑吧?”蘇賢再往後退,可腰給程安朔握著,不能動彈,隻能特別特別勉強地衝他笑,“我是男的。”

“廢話!你不是男的和我上一個廁所?”

“那你說什麼糊話?!”蘇賢吼了一聲,但聲音低低的,他怕給人聽見,“還是那個,我聽錯了?”

“聽錯?你不至於三級殘廢吧?”程安朔也惱了,麵子上,他不能過不去,一用力把蘇賢推到牆上,“他媽的你小子無賴什麼?初中那會兒你看見女生在我麵前轉你就不舒服,軍訓那會兒你糟踏吳倩什麼事兒?高一剛開學,你亂傳謠言,把我形容得跟個豬八戒似的。你擺明了吃醋,現在還無賴了?你沒膽捅這簍子,我來,我捅了,你倒沒膽承認?算不算男人?”

“媽的!你讓開!”蘇賢硬是使勁推了他一把,“你了不起?軍訓那兩回,你他媽的還親過我,你不記得了?你隱諱點什麼?還拿人工呼吸當借口!我看你是早對我有意思了!偽君子!”

“……”

蘇賢曾經說過,我們倆,叫各懷鬼胎。現在,看來,一點都不假。

倆個人誰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可這簍子是給捅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雖然都很清醒,卻害怕是孩子在胡鬧。這年紀,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不知道什麼是舍不得,隻知道在一起的感覺。在乎,所以曾經彼此幹了這樣、那樣的事。

“程安朔,原來你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心理變態!”

“我心理變態?我挑明了,你怕了?有種你發誓你骨子裏沒那想法?!”

“……”

“不說話了?”

“……”

“吼什麼?廁所隔音不好你不知道?!我他媽的又沒說我對你沒意思!”

——原來如此。揭底的感覺爽透了!

鬧夠了,也爭辯夠了,倆人都已經麵紅耳赤。廁所裏頭的蒸汽漸漸散去,熱量也隨之消散,蘇賢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音。

“又咋了?”程安朔也說累了,該說得都說了,不是非說不可,可是有些話不說,憋在肚子裏傷身體不說,還會讓兩個人都在死胡同裏鑽,發了瘋。

“你杵在這做啥?冷……冷死我了。”臉不知怎麼的,燒得發燙,可渾身是涼的,始終是抵不過十月的涼氣,蘇賢挪了挪身子,卻一下給程安朔從後麵抱住,手狡猾地從腰側順著未幹的水滑了下去。

——蘇賢,你小子嘴硬是吧?今個給你個教訓。

慌了神,哆嗦得更厲害。

“怕了?”身後的人賊笑,笑得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剛才那嘴不是挺厲害的?怎麼不說話了?”

聽著那壞笑,蘇賢火大,立馬反唇相譏,“媽的!姓程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今個我又看清你這個人的本質了!□□!你他媽的□□!”

“□□?!我看是誰淫!”把話說開了,什麼都好辦。手不規矩的,探了下去,蘇賢一顫,像觸了電似的伸手,抓住那偷襲的手不放,“混蛋!你想幹嗎?”

堵住他那煩人的嘴,一下子世界安靜了。蘇賢心裏頭那把火燒得更旺了,咬著牙就是不讓敵人得逞,哼哼唧唧的,死守。一掐一捏,頓時異樣的感覺閃電般擊潰大腦,頭皮發麻,腳一下就軟了,身子明顯晃悠了兩下,就歪在□□的身上了,嘴裏斷斷續續,“你……你……他媽的……想幹什麼!”

“試試你的功能好不好,別是個殘廢。”壞笑,歪著嘴,又掐弄了幾下,那還得了,蘇賢他哪兒受得了這個,哼了幾聲,“你才無能呢!放開我!別以為你把事兒抖落出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飛紅了臉,氣氛詭異至極,兩個人越貼越近,年輕的身體磨蹭得過火。忽然不覺得冷,火燒了全身,扭的更厲害,卻沒處躲。

“還敢裝清白?”就那麼幾下子,蘇賢那寶貝就起了反應,惱了,卻渾身乏力,酥了身子軟綿綿的。

開玩笑歸開玩笑,火可以燒,汽油卻怎麼也不能亂灑。

分寸是有的。

門外,忽然傳來王超的聲音,“安朔!我問了,龍頭沒問題,就是咱們屋這東西有點玄乎,得有點技巧!我找專業的問過了,這就進來給你們露一手!”

一驚,亂了手腳。蘇賢最是手忙腳亂,瞪著安朔,那人也不含糊,嘩啦一聲擰開了水,驀地,那水就飛濺了出來,瀑布似的,灑在貼在牆角的蘇賢身上,冰冷冰冷,竟是涼水!好死不活,還澆在了關鍵的部位,一下火就滅了。

瞪大了眼,死命捏著拳頭,就想砸他的腦袋,可惜——

王超踹開了門,春風得意,“我還沒當過水管工,不過咱們這樓隔壁的也有這毛病,他們弄了半天,總算……咦?安朔你咋也脫了?你倆一塊兒洗?不用那麼著急吧?才八點……”

“他媽的!下次給我敲門!”蘇賢挺直了腰杆,硬是擠出一句話來。

王超先是一愣,立馬又嘿嘿賊笑出聲,“蘇賢,你怕什麼?又不是沒看過!小樣點什麼!你身上有的東西我不都有?誰都不占誰便宜啊你說是吧?”

“……”

“哎喲!安朔,你那家夥怎麼又偉岸了不少!上回咱們去遊泳的時候還沒那樣呢,你小子激素吃多了怎麼的,還是上帝有意肥你?”王超那眼神,怪邪門的,一下就衝程安朔下身閃了光,“太欺負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