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笑道:“你要哪些,開個單子,我如今畢竟在外麵走動,遇見好玩的,新奇的,就替你捎進來。”
憲琳笑道:“我倒聽說了幾本,在江南的閨秀之間流傳,原本也是好奇,可如今你在外麵有了本事,倘真心可憐困在這裏,哪裏還有弄不到的理?”胤禵聽她這樣說隻是擺手,笑道:“罷罷,你快寫來吧。”憲琳便命人去取了紙筆,就著園中的石桌,便寫了起來。
寫罷折起來遞與他,見他要看,忙道:“不許看。”
胤禵道:“你這話倒奇了,我若不看,怎替你去找來?”
憲琳想他說得有理隻得道:“那這事隻許你知,可莫要在小廝們麵前就把我賣了。”
胤禵笑道:“隻求你得閑的時候花園裏去讀,莫再叫額娘拿住了,把我供出來才好。”說著便作揖打趣她。
卻見憲琳上來打了他的手,冷道:“我何曾是這樣苟且偷安的人,縱是一頭撞死也不會把你們賣了的。你若不安心我,就和四哥一樣,彼此離得遠遠的,再不要和我來往了。”
胤禎向來知道她剛烈的性子,便說道:“何至於如此,不過玩笑而爾,你又如此較真。”兩人默了片刻,再無趣味,胤禎再待了一會兒便去了。
待憲琳進了閨閣裏,靜了片刻,想起往日良多情分,便起身親自去喚來了汀蘭。見她隻是低眉順眼地伺候,憲琳不由探了身子小心翼翼問道:“你,還生方才的氣麼?”汀蘭隻是道:“哪裏敢跟格格慪氣。”
憲琳一厥小嘴,埋怨道:“你這可不就是氣話,何曾不敢呢,枉我見了宮外拿來的點心,還替特意你留了。喃!”說罷從袖間取出一方絲帕打的包裹,往桌上一攤,原是早膳藏下的糕點。
汀蘭朝她笑了一笑,卻不取桌上糕點:“多謝格格記掛,奴才昨兒個倒是已然嚐了個鮮。”
憲琳倒是意外:“當真?”
汀蘭頷首羞澀淺笑了一回:“昨兒個去替四爺送紙筆,四爺特意賞的。”
憲琳心口一涼,隻覺氣血上湧,充斥得她鼻尖眼眶都發了酸,強顏冷笑了聲:“好啊,早晚要有一日飛上枝頭作鳳凰了!你們如今走的這樣近,我們這些主子倒要吃你的剩食了。”她氣不過上前拽走汀蘭手間疊好的鬥篷,揚手一掀,邊徑直往外邊走邊自己往身上披係。
這些惱怒都化作一種破繭而出的欲望讓她想要離經叛道,這種強烈的情感讓她對一切都置若罔聞。出去,出去,走出那道院門,如此成了她腦子裏僅存的念想……
早朝過後,南書房“叫起兒”的大臣出出進進,好生一派繁忙之相。皇帝忙於準格爾叛亂已然久不得空閑,那葛爾丹竟揚言要與皇帝南北分治。滿朝皆知,皇帝向來血氣方剛,自十四歲除去了那拔扈亂政的鼇拜,削了皇考遺留的藩政割據,又收了鄭氏據占的彭湖一島。然凡用兵之法,日費千金,加之就在兩年前皇帝已親自深入大漠,打得那葛爾丹元氣大傷,如今短短時間內再度用兵恐軍用不堪其重,那些皇親國戚甚至八旗將領中不乏年事已高安於享樂之徒,故而朝堂一議,主戰主和相持不下。
聖意自是不言而喻,成年皇子間以皇長子與皇太子為首多數立場不明,或有年少者有意一戰卻是人微言輕不敢明言。皇帝看在眼中,漸生提拔新人之意,故假意複議以為試探。
皇子們一行數人打書房出來,其中相互滔滔不絕者多數。胤禩隨他們一並走著,默然聽在耳間卻並不多言,待到了乾清門外方出聲辭道:“臣弟書本落在無逸軒了,煩請皇兄們先行。”皇太子亦未多留隻是揮手令他去了,方走開幾步便聽見十阿哥的聲音:“八哥,我們幾個在頭所等你。”
胤禩笑著應了一句
方離了眾人走開了。
獨身行於道上,遇迎麵婢女太監請安他隻是隨意揮手摒去並不留意,一念仍考慮著準格爾一役。一時出神,迎麵來了一人避讓不及,猝然這麼一撞,不禁踉蹌後退幾步,待胤禩回神來看,卻見來人跌坐在地。
這女娃把頭低得叫人看不真切,即便如此,猶能見她膚若冰雪,襯得身上的錦緞竟勝似天邊的雲霞,莫非真真是姑射山上的童女落了這凡塵。眉眼間卻似幾分盈盈,不知是垂淚未幾,還是天生的眸若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