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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

手上傳來瞬間刺痛,我翻了個身,又陷入了深眠。

我夢到了他。這夢境好真實,他的麵龐清晰近切得觸手可及。

但,夢境裏的他不再溫柔,而是沉默地看著我,眼神冷峻。我哽咽,無法講話。逼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流出來,沿著太陽穴落在枕頭上,不一會兒便濕了發絲。我覺得自己的臉上濕濕涼涼,枕邊又潮又冷,想抬手擦幹淨,仍舊是無力。眼淚越來越多,直到模糊了眼睛,直到看不清楚。好像凍結成冰的身體僵硬而寒冷,陷入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似乎,這夢裏,我隻剩下最後幾分鍾的生命,不舍得離開他,即使他變得冷漠,即使他忘記了我。

我拽著他的衣角,大聲地哭泣,委屈,想念,不舍。

何致遠,何致遠……我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但他依舊是冷眼看著我,好像看著一個陌生的小醜自顧自滑稽地演出。我感到害怕,呼吸漸漸地急促。

我憎惡命運的捉弄,厭棄任人擺布,卻抵不過注定的安排,我隻剩最後掙紮。

我觸到了他的手,冰涼的手,為什麼他的手也如此冰涼。

“致遠,我沒有辦法忘記你。”

夢裏的他逐漸變得柔和,目光也好似充盈著昔日熟悉的溫情。薄薄的嘴唇越來越近,帶著涼意碾過我的額頭鼻尖,最後落在唇上,細碎的發絲撓著我的脖頸。

醒來時竟是下午六點多,我怔怔望著屋頂,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幾乎一天一夜。

阿姨輕悄悄走進來,看著我睜著眼睛,如蒙大赦一般地高興起來:”姑娘,你可算醒了。何先生早晨不讓打擾你睡覺,他中午回來你還沒醒,以為又出什麼事了,把醫生又叫過來,一下午一直在打電話問醒了沒有,真是又不想打擾你睡覺又擔心出問題。”

他昨天說,怕我以後出問題算在他頭上。唉,也許我在他心目中早已是這種印象。

手背上貼著輸液拔針後的消毒棉,護士真的很辛苦,還須深夜跑過來拔針。我呆呆地看著那粗粗的白白的消毒棉,一點一點地把它拔下來。

黏在皮膚上時間太久了,拔起來很痛,好不容易剝下來,手背上留下一片血紅的印子。

就像是愛情,時間久了,就長進了肉裏。

(二)

還是決定離開。阿姨經過昨天那一遭也沒有再留我。

我寫了一張便條放在台燈旁,明確地告知他我已經痊愈,並謝謝他對我的照顧。

回到宿舍時已經天黑。北京的天空幾乎沒有星星,月亮半圓,像白色的玉石,溫潤清亮。

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回到學校似的,眼前的一切有幾分陌生。整理整理書桌,打開電腦,卻不知道要做什麼。一切都顯得蒼白生澀,讓心灰暗。

突然,阿姨敲門:“景澄啊,外麵有人找你。”

我住在一樓,樓管阿姨也已經很熟悉,我打開宿舍門,阿姨說:“好像不是學生樣子,說是你的朋友,你去看看,不認識就不要出去了。”我點點頭。

是何致遠。

他把車開進了研究生的公寓院裏,倚著車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安靜地站著,頎長而挺拔。路燈昏暗,讓我分辨不清他的表情。

時光好像回到了我的大二,那時他也是這樣,辦了通行證,可以進出學校所有關卡,然後囂張地把車停在我的宿舍樓下,如果我拖拖拉拉或者最後遲到,總會懲罰式的摟緊我,偶爾還會索吻或者咬耳朵。

我走近他,心裏五味雜陳,回憶如昨,可物是人非。

“你找我。”我囁嚅道,低頭看著腳麵。然後是漫長的沉默,空氣凝結。

他的雙手捧起我的臉頰。“看著我。”他說。

我的目光無處遁形,隻好看向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是觸不到底的漩渦,我全部的話語如鯁在喉,隻能緊緊地抿著嘴唇。可能是昨天哭得太過,現在竟然沒了淚水,眼睛因為幹澀而疼痛,我卻舍不得閉上眼睛。

他滾燙的嘴唇覆在了我的唇上,隻是突然之間變得暴虐,狠狠地咬住,然後輾轉反側,又咬住了我的舌頭。疼,卻也敵不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