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巴是卡讚紮基斯心目中的肉體和行動的代表,他有充沛的精力、幹練的能力,在生活上縱情享受,酗酒縱欲,毫無顧忌地滿足自己的(也是人的)一切本能欲望。後來卡讚紮基斯在他的一部代表作《希臘人卓爾巴》( 1946)中,把這一性格提高到一種信仰的高度,他的放縱成了自然界本身力量的代表。作為對立麵的礦井老板——即故事敘述者第一人稱的“我”——的禁欲主義的出世哲學終於抗拒不了卓爾巴所代表的生的歡樂的誘惑,去占有一個年輕寡婦,違反當地習俗,導致寡婦被私刑處死。這是在卡讚紮基斯的作品中,精神與肉體鬥爭的一次較量,以肉體的勝利告終。
在現實生活中,卓爾巴成了卡讚紮基斯形影不離的朋友。1917年兩人曾一起訪問了革命後的俄國,這次訪問撒下了卡讚紮基斯信仰列寧哲學的種子。但這種子到二十年代中期才萌芽開花,在這以前,卡讚紮基斯在人生哲學上仍然彷徨不定,仍然不知人生最後目的是什麼,仍然在尋求他的救主。他翻譯了柏格森、達爾文、艾克曼、詹姆斯、梅特林克、尼采、柏拉圖。這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還是尼采,後來他自己曾經說過,是尼采教導他,一個人獲得自由的唯一途徑是鬥爭——即獻身於一個事業,並為之鬥爭,沒有任何畏懼,也不抱要想得到任何報酬的希望。這為他日後信仰列寧準備了基礎。在轉向列寧之前,他一度皈依佛陀的完全出世、肉體完全讓位於精神的學說。但是在他當時寄居的柏林,他經曆了德國戰敗後通貨膨脹所造成的貧困和饑餓,因此要創建一個新世界和為自己尋找一個新的上帝,馬克思主義學說似乎正中他的下懷。這樣他就又從佛陀的出世哲學擺到了列寧的革命行動哲學一邊,列寧成了他新的“上帝”。他曾以官方和私人身份先後到蘇聯四次,後來終於因為他一貫對空洞的宏偉理想抱著不信任的態度,認為馬克思主義不能滿足人的精神需要,因此對蘇聯所實踐的共產主義感到失望。盡管如此,但是他對革命的熱情始終沒有減退,1957年身患白血病,還應邀訪問了中國。
他的這種在精神與肉體之間的徘徊,在長篇史詩《奧德修記現代續篇》( 1938)的寫作中暫時找到了依托。這是他為同名的荷馬史詩寫的續篇,描寫古代希臘英雄奧德修斯曆經長期漂泊重返家園遇到絕色佳後,又外出漫遊,尋找新的經曆,不過是在現代的背景下。他先到斯巴達,把海倫帶走;又去克裏特島發動政變;到埃及參加工人革命;最後大徹大悟,去深山修道,在那裏建立了一個烏托邦。烏托邦後來終於被毀,而他自己卻獲得了徹底解脫,在南極升天。這部長詩同荷馬原作一樣共分二十四部分,卻有33%333行,比荷馬的12%110行多出一倍以上,其中包容了卡讚紮基斯的全部見聞、全部思想和他在精神與肉體鬥爭中的全部經曆和感受;其中出現的佛陀、基督、浮士德、堂吉訶德等人物都有其一定的象征意義,可謂是一部皇皇巨著。可惜因為內容龐雜,篇幅過大,識者不多,在世界文壇上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