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早起的夫妻——膠刀閃亮——月夜——撲向膠林——熱帶特種林木考察隊——檢閱——開割——第一杯膠水一呼喚亡友
“喔喔喔！”公雞剛啼過一遍，李方舟就醒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白晝般的月光，他看了看表，趕忙一掀被子坐了起來。睡在旁邊的妻子玉香被他驚醒了，也一骨碌坐起身，惺忪著雙眼，問：“天亮了？”
“沒。”
“怎麼那麼亮？”
“今天是十五嘛。”
“哦，幾點了？”
“一點半。”
“這麼早就去？”
“你沒聽鄭大哥說，一日當中，膠乳的產量以早晨為最多，越遲就越少，上午九點鍾以後，膠乳的流量減少特別明顯。所以，一般割膠要在上午九點鍾以前割完。”
“那就快穿衣服，走吧！”玉香一轉身，跳下床，一邊往身上套衣裙，一邊就往外走。
李方舟笑了，說：“你呀，還是當年的脾氣，說風就風，說雨就雨！”他披上衣服，下得床來，又交代了一句：“別忘了帶膠刀、膠杯、膠舌、膠杯架。”
“哦，你看我，一急差點忘了大事！”說著，她咚咚咚地跑出內室，到火塘邊取來了一把膠刀和一個竹背筐。筐裏裝著十幾隻飯碗般大小的深底粗瓷杯，這是用來盛膠水用的。膠杯上麵還放著十幾隻用薄鐵片製成的象鴨嘴似的膠舌，以及用鐵絲彎成形的膠杯架。
玉香在李方舟眼前晃了晃膠刀，微微一笑，自豪地說：“昨天，我磨了整整一下午，還叫鄭大哥試了試，準保不傷樹！”
李方舟拿過膠刀，端詳了一遍：它，刀把有一尺來長，刀把的上端彎成直角，成為“7”字形。直角的上沿，薄得象紙，用大拇指試了試，鋒利如剃須刀。鋒刃兩邊雪白雪白的，在月光照耀下，閃著寒光。李方舟情不自禁地喝彩道：
“不錯！不錯！”他把膠刀交回給玉香，說，“開路吧，說不定鄭大哥早在膠園裏等我們了呢。”
“咿呀”一聲打開大門，夫妻二人不禁“呀”了一聲：一輪圓圓的玉盤一樣的皓月，正懸在西天上。天上，沒有一顆星兒，也沒有一絲雲彩。它碧藍清澈，猶如一塊透明的玻璃。月光似銀，灑在大門口，灑在陽台上，灑在登樓的木梯上，灑在竹樓前一排排那葉子象魚尾似的魚尾棕上。眼前的萬物，好象一個個都是冰雕玉琢，是那樣的玲瓏剔透！
“啊！”李方舟和玉香感歎了一聲，同時抬眼向遠處望去：那一條巨大的彎彎曲曲的閃著亮光的流水，就是瀾滄江！它蛇行在壩子上，靜靜地、悄沒聲息地消逝在朦朧的天邊。江的兩岸，一馬平川的孔雀壩，綠草如茵，仿佛是兩扇碩大無比的孑L雀尾巴展開在大地上，在溶溶的月光裏，發著璀燦的光澤！江左，那扇孔雀尾巴上，突然隆起一片方方整整的翠綠——那是一片樹林！樹幾乎一樣高，樹與樹之間，橫豎成一條線。那一叢叢由三片小葉組成的複葉，綠得流油，就象有什麼要滴下來似的。
他們的腳步，仿佛被釘在了陽台上。他們被遠處那神話般的世界驚住了！他們來到孔雀壩已經整整七年了。七年，二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們就在那塊土地上，開墾，育苗，定植，除草，施肥，剪枝，捉蟲……還經受了風霜雨雪、兵荒馬亂的襲擾。二萬多顆浸透了他們的心血的橡膠樹，終於在西雙版納成活了九十多棵橡膠樹！他們為它，披星戴月，廢寢忘食，熬盡了心血！他們從來沒有閑心去欣賞這裏的景色！此時此刻，他們不僅由衷地感受到了祖國一河的秀麗，更由衷地感受到了自己七年辛苦的意義！一股自豪感陡地充斥在他們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