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唐九竹收功起身,站在洞窟中怔怔出神。兩年多以來,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黝黑的皮膚下麵閃爍著白玉般的光澤,雙目之中的憨直之色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靈活多變的狡黠。
那九幅畫卷已被他領悟了十之七八,可心中卻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隻有八式刀法,為何名叫魔刀九式?腦海中不由閃過第九幅畫卷,這正是他耗盡心思所不能領悟的地方。
這時道九真閑庭信步的走了進來,眼中精光暴射上下仔細打量著唐九竹,開口說道:“孩子,你已經聚元化丹,成就了半個仙體。再加上墨翎刀及其中蘊藏的玄機,天下之大幾乎無人能與你抗衡,但也隻限於人間世俗,倘若遇上那天外邪物卻是有敗無勝。可如今你再如何修煉也不會有任何的進步,還是下山尋找機緣再做突破去吧。”
唐九竹默默不語,臉上現出迷茫的神色。以前自己毫無牽掛,天下那麼大,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可現在身上突然被壓上了一副拯救世人的狗血重擔,反而不知道下山之後去往何處了。
道九真看著他臉上的神色,心中微微歎息,翻手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裹,說道:“這裏麵有兩副人皮麵具,是老道早年行走世間所用之物,還有一些零碎的盤纏。你先拿著,說不定以後會用得著。”一邊說著,一邊將包裹放在了唐九竹手中,轉身望著洞外,接著道:“下山之後,你先前往九崖山,將丟失的墨門信物墨指令從墨夜羅手中奪回,再到藏窟洞。至於下一步該如何走,等你降服魔嬰,自會有提示。此番前去,危險重重,你千萬要小心。”說完,朝身後的唐九竹擺了擺手。
唐九竹一言不發,將手中的包裹跨在了肩頭,右手提著墨翎刀,朝道九真的背影深深一揖,越過他大步離去。
“記住,道魔隻為一線之隔,心正則通達大道!”
道九真望著他孤獨的背影,一時心中複雜難測,轉身走到了溪水邊的一座檀香繚繞的長案,雙手撫琴。蕭瑟錚錚的琴聲嫋嫋傳出,如長河落日,如大漠孤煙,透出一股壯士一去不複返的豪情壯誌。
唐九竹披星趕月,一路向北,一個月後,終於穿過了叢林,望見了一條行人來往不息的官道。他停下腳步,打開包裹,取出一張人皮麵具,往臉上一抹,變成了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大漢。他雙手撫摸著柔軟毫不氣悶的麵部皮膚,心中微微一笑,無暇顧及此時自己到底是什麼摸樣,抬腿疾步朝前走去。
他赤著雙腳,衣衫破爛,渾身散發著一股山野的氣息,加上病懨懨的蠟黃麵色,迎麵而來的行人都是皺著眉頭,如避蛇蠍的躲開。可他並不在意,不時饒有興趣的停下腳步觀看路邊擺賣的貨物,可是有些小販剛剛還諂媚的笑著轉眼間態度大變,大聲嗬斥著驅趕。
唐九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著他們臉上的厭惡之色,頓時覺得一道無形的牢籠將自己與這個世界生生隔離開來,原本興奮的心情一下變得索然無味,當下一轉身朝大路邊的一條林蔭小道走去。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在小道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座紅磚青瓦的府邸。府邸的大門緊閉,外麵掛著兩個大紅燈籠。不知這戶人家是娶親還是嫁女,要是走過去說兩句好話,討碗水喝,總不會被拒絕吧?唐九竹心中想著,抬手輕輕敲了幾下。
吱呀,大門被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身體壯實的中年莊稼漢子探出頭,戒懼地上下打量著唐九竹,看到他一身破爛的裝束,心中好似鬆了一口氣,麵色一緩的開口問道:“你有什麼事?”
唐九竹看著他黝黑的麵容,腦海中不由想起了過世的父親,他們二人是如此的相似,頓時對他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親切。
“這位大叔,我隻是一個趕路的行人。現在口渴的很,能不能討碗水喝?”
“大叔?”莊稼漢子啼笑皆非,再次上下打量著他。
唐九竹心中一驚,這時才想起自己麵目早已大變,不再是少年人的摸樣,急忙改口道:“在下久居山野,對人情世故不太懂得,還望大哥行個方便。”
莊稼漢子哈哈一笑,恍然大悟,立即對眼前憨厚的山野漢子大生好感,打開大門,身體閃到一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前院中一條青石鋪成的道路上。道路兩邊堆滿了農具,幾個農婦正在有氣無力的捶打著剛收割來的水稻,全無豐收的喜悅。走到道路盡頭,穿過一扇被石屏隔擋的小門,眼前的景色豁然一變,青竹石山,小荷木橋,處處透露著小橋流水人家的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