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看朱向前論文——序《灰與綠》(1 / 2)

“活躍”大概算不上一個堅固的褒義同,因為它距離“混亂”大概比距離“真理”更近,距離“謬誤”,也不比距離真理遠。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那麼,不活躍好不好呢?“不活躍”大概就更十分達不到真的境界、美的境界,更無法與論藝文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一些年來,文學評論是和創作一道活躍了一番的,這種活躍的特點與一切活躍的特點一樣,叫作“落霞與孤鶩齊飛,香花共雜草並放”,“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就像搞活了的經濟一樣,搞活了的市場一樣。

因此,對於活躍了的文學評論,僅僅歡呼成者僅僅皺眉怒斥都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選擇,是分析與鑒別,是平下心來沉下心來研究商量,不是人雲亦雲,不是跟著喊叫,不是橫掃一大片,而是發表自己的實事求是的獨到之見。這樣做當然也就要冒一種危險:就是自己也摻和到這一片活躍中去,被這種活躍所托起、拋下、淹沒,或者客觀上更增加了這種活躍的無序性。比如說有十個人在同時叫賣“五糧液”,其中有八個人賣的是偽劣次品,有兩個人賣的是質量勉強過關的貨色,而你自以為提著的是真正優質五糧佳釀,十個人加上你,十一個人同時大叫:“真‘五糧液’,好‘五糧液’!”那麼,你的努力能被區別出來嗎?你的努力一準能產生正麵的效果嗎?你的處境是不是也有幾分尷尬呢?

現在拋開這個未必貼切的比喻,說說朱向前的評論吧。這些年,在諸多評論新秀當中,朱向前不一定是很爆炸、很具轟動效應的一位,卻是比較紮實,比較能經得住考驗的一位。他也許算不上乘風破浪,不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天師,但他更不是浮在浪花上的泡沫,不是搭車前進的低能高效乘客。他以自己的懇切、認真、一貫,以自己的不無熱情的冷靜思考,贏得了文學評論中的一席位置,成為近年湧現的評論家。特別是軍旅文學評論家中的佼佼者。

他並非一味求新逐異。他說:“……從某種意義上說,藝術是無新無舊的,更無越新越好的道理”,“新潮小說……是一種探索試驗中的路數。我支持這種探索……但對這種小說的總的前景……不願過分樂觀……其它可走的路還很不少。”在批評黃獻國的某一階段的小說創作的時候,他指出:“他(指黃)有一副好牙口,卻沒有一個足夠堅強的胃,明顯地帶有消化不良的痕跡,不是在迷戀結構中陷入混亂,便是在一味魔幻時失去分寸……”他還尖銳地指出:“目前有不少青年理論批評家爭先恐後地構築自己的體係,並且拉出一副跑馬圏地的架勢……要看到當代西方文藝理論自身的局限性……”回想一下那幾年的熱鬧勁兒,這種見解也就難能地持重了。

但他又一再告誡自己:“……我現在就常常感到自己的思維定勢,對這個那個漸漸地不喜歡不習慣……高高興興地成了保守派……”他還說:“文學理論家最大的悲劇就在於:他的工作是總結規範,而他的目的又是指導作家去打破規範”,“每一位成功的前輩作家既是後人的模特又是後人的靶子……理論家的意義與其說是在前人成功的道路上插路標,莫如說是給後人豎禁牌:此路不通!”這種有意為之的強調,使他的文學評論與一種懶惰的僵硬,劃清了界限。

比較切實,比較認真地講自己的想法,也認真地分析旁的作者與論者,不怕說出、剔出真相來。他不輕浮,不驕躁,不呆板,不僵硬,通過自己的頭腦,達到一種合理的中庸之度,這或者可以說是朱向前的文學評論著作的特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