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進入新時期,文學批評(評論)曾有過它的輝煌。先是在70年代來80年代初,麵對著撥亂反正的曆史使命,文學批評曾以“前鋒”和“戰士”的姿態在文壇上披荊斬棘,鼓吹呼號,確實從得過一片喝釆。借用後來有的批評家的話說,這時期的文學批評實際上是承載著非文學的任務,而被推到了曆史的前列。繼之是在1984年1985年之後的幾年間,隨著文學批評方法論的倡導,“方法熱”逞一時之盛,趨之者甚多。對這場“方法熱”,後來論者微詞終多,但公正地說,它為批評界洞開了那麼多前所未見的窗口,從而促進了文學批評思維空間的拓展,卻是功不可沒的。“方法熱”過後,引起了文壇有識之士的反思;在目的和方法之間何者為重呢?顯然是前者而不是後者。因此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麼樣的方法都是可以使用的。方法無優劣,關鍵是能不能得心應手地使用它,以達到目的。而且一味地鼓吹呼號,終非長久之策,重要的是要做紮實的工作。於是,“方法熱”過後,文學批評就進入了一個良性的建設階段。文學批評擺脫了對於政治和政策的依附,而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格局。80年代末90年代初“棍子”“帽子”式的“左”的批評一度沉滓泛起,曾給文學批評的發展帶來過不良的影響,但為時不長。比較起來,商品大潮的衝擊,對人心的攪亂更大也更持久。社會向兩極分化,分配不公,腦體倒掛,知識分子待遇菲薄,心理失衡,批評陣地銳減,批評書籍出版難……凡此種種,都使文學批評工作者感到前路茫茫,銳氣大減,文學批評也就一下子變了“灰姑娘”。倘說在商潮中整個文學跌入低穀未必確當的話,那麼說文學批評跌入低穀卻是再恰當不過了。文學批評的輝煌已經不複存在了!
麵對文學批評的低穀,我常常向自己發問:這難道僅僅是時勢使然,而沒有文學批評工作者傷身的問題嗎?譬如批評者使命感、目標感的失落,心態的浮躁,以及日薄西山的世紀末情緒,在我們身上不是都或多或少存在著嗎?我還向自己發問:也許昔日文學批評的那種輝煌不過是非常態,而如今的這種疏落這種寂寞才是正常態?也許中國從事文學批評的人確實是太多了,那狹窄的批評小道怎麼能擠下這麼多芸芸眾生,非得要淘汰掉一批沙子,批評才會有再度輝煌的一天?諸如此類。我沒有答案,也不想去尋求答案。
然而,如今仍有一批孜孜屹屹、紮紮實實、認認真真地從事這一工作的人。倘說他們完全不受商潮的影響卻也未必,但他們能夠理智地調整自己的心態,以較為平靜的心情沉浸於文學批評的創造之中。他們雖然沒有登高一呼、應者雲集的能量,但卻在做著腳踏實地、一木一石的努力;他們的工作盡管不再能獲得轟動效應,但也不時能獲得一些讀者和朋友的青睞;他們還不是批評界的“大腕”或者還沒有成為“大腕”,何他們卻具備了成為“大腕”的條件和實力;不管人們對他們的工作給予什麼樣的評價,他們的工作是於整個文學的發展有益的!
在我看來,軍旅文學批評家(評論家)朱向前就屬於這其中的一員,而且是其中的一名佼佼者,在文學批評跌入低穀、人心動蕩的這兩年,他卻能連續出書兩本:一本是《灰與綠》(1992.7,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另一本就是即將由八一出版社出版的這本《黑與白》。兩本書主要收錄了他自80年代末期以來的批評成果,共得39萬字,其成績是相當可觀的了。據說由王蒙、徐懷中等任主編、華藝出版社不久將推出的《中國當代著名軍中作家精品大係》首批12位作家,朱向前將作為惟一的軍中批評家榮列其中。從上述兩本書中可以看出,朱向前有一種不為時尚所惑,不為潮流所動,堅定沉著,堅守陣地的學人品格,他在執著地做著溝通理論與創作、文學與讀者的有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