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文化背景個性視角時代精神——朱向前論(1)(1 / 3)

一個時代的文,批評家怎樣才算稱職,是一個亟需研究的課題。回眸五四以來近八十年的文學演進過程,大多數批評家已處在相當尷尬的境地。一些相當知名的批評家,曾經著作等身,曾經呼風喚雨,曾經像大眾傳媒中節目主持人一樣家喻戶曉,可是,他們的同時代人已無法馬上回答出這樣的提問:“這個批評家都有哪些重要文章表達過獨到的見解?”

這個觸目驚心的事實,被我們習以為常,麻木地接受了。然而,我們不能永遠地這麼麻木地沉默著。我們應該一眼看出理論家和平庸的學者的區別;我們應該把那些靠舉薦某幾位作家或賞析某幾部作品躋身批評家隊伍的人,請回到鑒賞者的人群中;我們應該把那些生硬照搬西方批評新體係,新話語塑造出自己批評家形象的人,歸到西方文明的介紹者的隊伍中去。總之,需要清理一下批評家的隊伍。

怎樣才算一個稱職的中國現當代批評家?很不好回答。但我們認為可以從最傑出的批評家身上,找出如下共性:第一,他有獨到而相對完整的理論;第二,他有獨特的研究方法並負責發表獨到的見解;第三,他有確定性的研究對象並以自己的發言影響研究對象的發展和變化;第四,他有鮮明的、充滿個性的批評話語表述。胡風時以算作這樣一個批評家。

我們知道這個問題一篇文章無法談清楚。我們隻是想用這個問題的存在背景作為一個坐標係,探討一下或叫確認一下朱向前的批評的位置。

為什麼要選擇朱向前為研究解剖對象呢?原因如下:

第一,朱向前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用《尋找合點》等6部議論集,近百萬字文章一直把軍旅文學和軍旅作家作為追蹤研究對象,進行了軍旅文學描繪的對象、軍旅文學的演進過程、軍旅作家的換代特征、軍旅作家不同群體的內外在特征、軍旅作家代表人物等個方位的研究。他的這種研究本身,已為二十年來軍旅文學運動梳理出了一個史的輪廓和脈絡。他對近二十年軍旅文學的全部發言,已為後人麵對這一對象,提供了一塊包容這一對象主要特征的化石。

第二,朱向前為軍旅文學尋找到了“鄉土中國與農民軍人”這一特殊的文化背景。他由兩類青年軍旅作家曾雙峰並立這一現象入手,在1988年提出“尋找合點”的理論主張,為軍旅文學的發展確立了一個目標。他從兩類作家的發展過程中的消漲現象,逐漸形成看清了自己的理論支點並把它確立了下來。二十年裏,他為當代軍旅文學留下了《尋找合點:新時期兩類青年軍旅作家的互參觀照》、《八十年代:中國軍旅小說的基本格局》、《鄉土中國與農民軍人:新時期軍旅文學一個重要主題的相關闡釋》等重要的理論文章。

第三,朱向前采取作家批評立場,有限度地采用作家傳記批評的方法,對莫言、周濤、朱蘇進等作家進行了深入的研究,為軍旅文學的發展,梳理出了可供後人借鑒的經驗和教訓。童年經驗、鄉土意識、作家的婚戀、疾病史等與創作密切相關的因素,在朱向前的文章裏,都有他結合具體研究對象的個性化發言。《半部傑作的詠歎》、《新軍旅作家“三劍客”——莫言、周濤、朱蘇進平行比較論綱》兩篇長文,充分表現了朱向前獨特的批評方法。

第四,朱向前的批評,體現著與創作不隔的鮮明特征。他的一些理論表述,已在間時的創作中得到某些直接回響。

第五,朱向前的批評話語的美文特征。

自然,朱向前作為一個批評家所顯示的以上特征,都有它們所依存的基礎並經曆了長長短短的時日。

朱向前是一個“體係意識”和“支點意識”十分濃烈的批評家。隻不過他的“體係”和“支點”不是在進入批評伊始就十分自信地確立的,而是不斷摸索不斷認識才在1994年確定下來的、這個選擇的過程,同樣顯示著它不同凡響的價值。這個過程的起點是《尋找合點:新時期兩類青年軍旅作家的互參觀照》,終點是《鄉土中國與農民軍人》。

眾所周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特別是“文革”十年及“文革”後十年),軍門子弟在軍隊中占有很大比例,以至成為這個時代軍隊文化背景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樣一部分人大都把部隊視作自己的家(子承父業傳統文化形成的集體無意識),提幹這樣的生存問題在他們眼裏可視若無物,將軍夢一般不會在他們人生的前半夜破碎。當他們中間有一部分人想用文字表述自己所思所想時,部隊便是一個理想的人生舞台、可以作為一個發無限之幽思的審美對象,甚至可以把部隊當作一種玩物。這樣一群人中的出類拔萃者,走進朱向前視野的時候,搖身變成了作家朱蘇進、喬良、劉亞洲、海波、簡嘉和龐天舒等。這一群作家身後的第一道文化背景就是共和國的軍營大院。這些大院幾乎和他們的生命一起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在他們能用筆表達自己思想的時候,大院的生命尚不足三十年。在文化的長河裏,三十年隻能產生一種叫時尚的東西,而命定成為英雄之子的這一群作家,對這個時尚的理解隻是四個字:英雄主義。在這樣一個太薄的文化背景中,實在無法尋找到象“八旗子弟”這樣一個照麵就能給人們重重的文化上的一去的字眼。因此,在這群作家筆下,自然也無法誕生像《那五》這樣的東西。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必然是這一群作家建構自己文學大廈的明燈。這樣一類作品,如果恰恰生在蓬蓬勃勃、觀念單一的社會穩定期,也能引出一片叫好聲。這便是他們吸引朱向前目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