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同學朱向前我說(2)(1 / 2)

這就是說,我們的眼光很準;這就是說,穿著這套服裝走在大街上,幾乎不會有重樣的!購買時裝的要素之一就是:不穿跟許多人重樣的。結果,我和他各買了一套寶石藍,他作為假期回家時送妻子的禮物,我呢,則是送小弟結婚的禮物。

服裝買回去後照例是在眾同學麵前展覽一番,人人對之評頭論足,讚賞者仍然是多於不屑者。有人嚷嚷著第二天也去買一套回來,我很有些幸災樂禍地告訴對方:“買不到啦!”

在我們所有的購買結果中,最有趣的,當推購買那種狀如蝴蝶的女式套頭衫。套頭衫用粉紅色的珠粒針織布為材質,頸部用同樣材質拉出了幾條高低錯落的半圓環作為裝飾,簡單而別致,而且價錢極廉,因此幾乎係裏人人都不假思索地買了一件。一連三五天,不斷有同學拿著蝴蝶衫興致勃勃地回到係裏。於是我這樣遐想:放暑假了,男同學的妻子們不約而同都穿上她們的丈夫為她們買下的粉紅色蝴蝶衫,一個個宛如粉紅色的蝴蝶,集體飛進我們文學係暗淡的走廊,愉悅著大家勞苦了一個學期的心靈。

這場景終究沒來。妻子們最願意的,還是在家裏跟丈夫單獨會麵。

月上枝頭香滿樓

那時在軍藝當學員,飲食方麵總是很虧空,肚子裏沒有多少油水,眼睛裏也看不到足夠的美味,若是每日苦讀之後,有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擺在麵前,誰會拒絕這鍋食物的號召?更何況這鍋食物並不是簡單而普通的人口物呢!它是四個學員精心采購、精心準備、精心烹飪的終結物。這四個學員的名字是:李存葆,朱向前,李荃以及劉宏偉。

差不多是到了第二個學期吧,李存葆有了自己的單人宿舍。這位仁慈的學長會在周末閑暇時邀上我們去他宿舍打打牙祭,看他像變戲法似的從房間的這裏或那裏摸出一樣又一樣好吃的東西,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之一。

一日,存葆說他晚上要為我們做一道最拿手的西餐菜肴:罐悶牛肉。三個人歡天喜地地跟著存葆去學院門口的菜市場采購原材料,牛肉、土豆、西紅柿、生薑、蒜頭、大蔥地一路買過來,存葆在前麵付錢,我們三人在後麵提貨,離開時三個人的兩隻手都是滿當當的,臉上掛著即將吃到罐悶牛肉的燦爛笑容。

回去後的頭一件大事是給土豆們削皮。三個人顧不得水寒刺骨,在存葆的指揮下興頭十足地幹著,公共水房裏蕩漾著一派隻有節日裏才會出現的歡樂氣氛。一個突然打來的電話壞了我們的興致:有人鄭重其事地通知存葆,第二天上午他將要在一個重要的場合裏做一個重要的發言。

信口開河自是不能,存葆理所當然地提出要回房間去做第二天的發言準備,“罐悶牛肉隻能改日再吃,現在隻好請你們原諒了。”

“可是土豆已經半數削了皮啦!”

“而且牛肉過夜會發臭的!”

“太浪費啦!貪汙和浪費可都是極大的犯罪哦!”

看我們振振有詞地加以反對,存葆好心地笑著,“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好辦!他們兩人繼續準備罐悶牛肉,我陪你一起回房去做發言準備。”說這話的是朱向前。

結果,那個冬日的晚上,我和李荃繼續留在冰冷的公共水房裏繼續對付士豆,以及洗滌並切割所有的原材料,朱向前則回到了存葆那間溫暖的宿舍裏。他們兩人是怎麼一起準備發言稿的,我不知道,隻知道當我和李荃兩手凍得紅紅地,拿著所有切割完畢的原材料回到存葆宿舍時,他們兩人正愜意地坐在暖氣片前,麵對麵地抽著煙,似乎談得很投機的樣子。看見我們進來,存葆用那支點燃的香煙一指地上的一口鍋,要我們將所有的原材料悉數放進鍋裏,又要我們去打兩壺開水倒進鍋裏,說是開水煮東西來得快。

咦,我們才剛剛進到溫暖的屋裏,馬上又被扔進冰天雪地!為什麼朱向前不可以去打開水?

對我的抗議,存葆淡淡一笑:沒見他正有事呢嗎?

我不是個懶惰的女人,但也沒興趣做一個任勞任怨的朋友,我隻看見朱向前在抽煙,難道抽煙是多大的正事?雖說到底還是我和李荃去打來的開水,這顆心一直悻悻然覺得不平衡。再看存葆,儼然很滿意的樣子。

不多時間之後,罐悶牛肉醇厚的香氣在小屋裏漸漸彌漫開來,存葆動作嫻熟地往鍋裏加著各種調料,朱向前則心安理得地繼續抽著據說是第五支香煙。再看窗外那棵梧桐樹,每一根枝椏都掛上了明亮的月光。

這個“罐悶牛肉”的節目被一直保留了下來。不過後來我們不再白吃白喝存葆的,而是組成了一個“罐悶牛肉基金會”,四個人每人每次拿出十元錢來,由我統一管理,統一支出,花完了就再照例注入資金。直到畢業後,我手上還存有“罐悶牛肉基金”沒花光的11塊錢呢!

回想起來,那每一次的起鍋都是一次大快人心的經曆,而那起鍋前的漫長過程則是一堂趣味橫生的文學研討會。當牛肉和土豆在鍋裏慢慢煨燉的時候,四個學員圍鍋而坐,談文學,談人生,談各種剛剛聽聞的理論,談某本剛剛讀過的好書;較多的時候,是聽朱向前談他那些聽來似乎陌生的文學觀念。每到這時,存葆和李荃多半會對之評頭論足一番,要不就是一起增磚添瓦,而自知缺乏理論的我,多半是坐在一旁靜聽沉思。最後,當一個理論逐漸完整成形的時候,大抵總是“月上枝頭香滿樓”的美妙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