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的老師朱向前(1)(1 / 2)

細說起,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也就是每個人眼裏僅有一個自己的哈姆雷特,然在我的眼中,老師朱向前——卻有四個。最少四個。像一片土地上不同的四棵大樹,聯係這四棵樹的不是同一根係,僅僅是同一片上地。或者說,桐、榆、椿、楝、楊、柳等等,完全不同的樹木,完全在不同的土地上,卻竟然是同一根係、如今,桃樹上開了梨花,蘋果樹嫁接了芒果的事,已經不是什麼新奇。所以,一個人眼中有四個向前,也是極其自然順暢的了。

1、師人朱向前

真正認識朱向前老師,是在1989年9月我到軍藝讀書之後。此前,朱向前的名字,是我耳旁的鼓捶,鼻前的鬱香,當時我眼前正準備成為鑽天之楊的一棵筆直茁壯的白楊。因此,當在軍藝文學係那擁擠、黑暗、潮濕的走廊碰到迎麵走來的先生向前時,我沒有記住他的形貌,隻記住了他那筆挺的西服、黑亮的皮鞋,還有那蓋房時筆直的垂線一般的他的褲紋。同學們見到他時,都一口一個“朱老師”,叫得真摯而又親切,我因為嘴拙,把“朱老師”三個字叫到嘴邊,像不願把自己含著的糖塊吐出一樣,又把那三個字咽了回去。記得當時我是剛端著臉盆從水房出來,為了給朱老師讓路,把臉盆裏的水弄灑了我一褲滿鞋。回到宿舍,很長時間,我為終於沒有把水弄到先生身上而高興。

能夠有機會仔細端詳朱老師的而容,是在真正上課之後,他容光煥發,使那能容百人左右的教室裏蓬蓽生輝。還似乎,因為他在講台上的出現,教室裏破窗而入的光線都強了許多倍。我坐在台下中央,為教室裏徒增的光亮感到疑惑,很想去關掉電燈開關,試一試教室是否還依然輝煌,可終因自己是一名新生,沒有膽量行動,也就無法證實那教室裏美滿四溢的光色到底是來自向前老師的麵容,還是來自於電源與窗。總之,他站在講台之上,不高不矮的身軀和不肥不瘦的身材,使你覺得,有這樣形體的人,做老師是最為合適的了。還有他的頭發,黑亮是不消說的,而其整齊,紋絲不亂,怕是女同學們都會感到羞愧。我親眼看到一個女生,因為看見了朱老師的頭發,本能地從自己那做了書包的皮包裏摸出了一把梳子看看,礙於課堂和同學們的目光,又將梳子放了回去。當然,首當其衝引人注目的是老師那一湖碧水般的麵容,對他說其清秀,似有幾分庸俗,說其文儒,也有些酸溜,說他的臉龐富有召喚的磁性,又是那麼令人可疑。可你必須承認,當在教室中央第一眼看清朱老師的麵容時,你會異常擔心怕班裏的女同學會一窩蜂地愛上朱老師,弄出滿地師生戀的故事來,這樣不僅對你的心情不好,對朱老師的家庭也不好。好在,盡管朱老師那時才三十幾歲,盡管我們那一屆到軍藝進修的同學們的平均年齡是31.5歲,盡管我的那些女同學隨便拉出一個,都比當今所謂的美女作家姣好而有才,卻終於在二年內安然無事,這不僅使我對朱老師更加肅然起敬,使我對我的那些漂亮的女同學們,感到異常失望。直到今天,離開學校十幾年之後,我都對她們沒有和向前老師發生師生戀的故事,感到舒心而缺憾,一如為她們失去青春的美麗而惋惜。

既是師人,就該說到先生的講課。朱老師負責我們的是軍事文學課,軍事文學是軍藝文學係的棟梁課程。而先生對軍事文學的理解,先生在講台上激情澎湃的口才,先生對軍事文學條理清晰的梳理,怕直到今天,還是許多先生無法越過的一道堤壩。據說,朱老師在講軍事文學課時,有同學在台下錄音,下課後稍加整理,也就拿去發表了。署名是同學的名字,稿費由同學領取後同宿舍的人吃了喝了。不知這樣的傳聞是真是假,但我們入學後,讀到先生一本名為《紅、黃、綠》的理論專著,的確發生了一個錯覺,以為莫言的走紅文壇,百分之二百的是因了先生的那些研究莫言的文章;以為,今天已經開始被許多人共同默認為小說天才的莫言,完全是讀了朱老師的那些文章,才開始明白了小說的寫法。以致直到今天,還有許多軍隊的文學青年,堅信出書時由先生做序,無異於魯迅給蕭紅寫的序一樣,從而走紅是一件必然的事情。由此可見,向前先生做為軍事文學的老師,其影響與威力,實則可與冬後春來時的陽光相比,可與久旱無雨的甘露相比,也可與,一棵成長中的小樹,恰巧遇上了善良而又勤勞的花工一比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