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北京。第六次全國作家代表大會的休息廳裏,一位軍裝畢挺,肩頭閃爍著大校軍銜的中年人,正與江西代表團的幾位作家侃侃而談。幾天來,這群身影不斷出現在大會的各種間隙與不剛場合:餐桌旁,走廊裏,林陰道上,以及台燈深夜不熄、煙灰缸裏堆滿煙蒂的下榻處……
顯然,這位麵容沉靜,目光裏不時閃爍著激情的戎裝文人,與紅土地江西有著某種特殊的不解情緣……
初心童心愛心
在人們的印象中,作家(諸如詩人、小說家,散文家)是富於浪漫和激情的;而評論家,則是充滿理性、冷峻乃至刻板的。至少,用後一種判斷來觀照朱向前,並非準確。這倒不完全是由於他早期確曾寫過詩歌小說和散文,從而使他的評論風格天然地帶有靈動的感性色彩;更多的緣由,恐怕在於他的心靈深處,有著某種與生俱來的、不可剝蛻的童心與愛心。
朱向前曾在一篇文字中,十分細膩地描寫到他在贛西家鄉的童年生活,描寫到那裏的父老鄉親、山川河流、草木魚蟲,以及他的“飛燕”(一隻小八哥)和“賽虎”(一條小黑狗)……字裏行間,每每閃出動情的“淚花”,並且認為:“我之所以能用真純的善心去親和自然、去關愛生靈,是因為故鄉首先用一顆博大的心接納了我,包容了我。”進而宣稱,是“童心支撐了我的人生,也支撐了我的文學。”
對於評論家,感情過於單純天真是否適宜,人們或許會有見仁見智的觀點。但至少有一點毋庸置疑:童心拒絕虛偽,拒絕功利;童心輻射率直,輻射真誠。而這一點,乃是一切真正的評論家所不可或缺的。
因此,朱向前有一條為文宗旨:對新人待之以寬;對名家責之以嚴。人們應該還記得,當文學新人莫言以《紅高粱》初涉文壇時,朱向前曾以巨大的熱情投入了評論。然而在莫言成名之後,朱向前則發表了《新軍旅作家“三劍客”》的長篇評論,全文近五萬字,光批評莫言《紅高粱》以後的創作就寫了八千字,心平氣和而又不留情麵,尖銳直率而又充分說理,這種批評至今也不多見。然而,正是這篇縱橫捭闔、真情洋溢的評論,贏得了讀者包括莫言本人的讚賞,也為朱向前的人品與文品,贏得了進一步的信譽。
在作代會閉幕後,朱向前與夫人特地設宴餞別江西代表團全體成員。一開席,朱向前便首先起立向江西朋友敬酒,舉杯齊額後,仰脖連幹三杯,臉刹那間紅到了脖子根。——確實,這位從紅土地走出的贛西漢子,雖已年近半百,卻童心未泯;縱然“官”至正師級大校,仍然初心不改、真情依舊……
定力毅力潛力
朱向前的文學之路,大約可以追溯到70年代後期。開始以詩歌入手,且小有名氣;後嚐試小說,一篇《地牯的屋.樹.河》,也曾引起過文壇的注意:然而到了80年代中期,他終於決定改寫評論,從此咬定目標,如魚得水,一發而不可收,至今已出版了十幾本文學論集,以其雄厚的業績與實力,馳騁全國文壇,並躋身於“魯迅文學獎”等一係列權威性大獎評委的行列。由此可見,朱向前早期的幾度“轉戰”,並非心血來潮,而是在對自己潛在素質進行分析判斷後作出的最佳選擇。
更何況,這種選擇,在當時是很需要勇氣與魄力的。須知80年代中期,在乍起的商品經濟大潮的衝擊下,文學的光環相形失色,文壇亦出現了前的浮躁。不少耐不住寂寞的文人曾棄甲四散,迄今元氣大傷。而在諸種文學門類中,評論一行的艱辛與清苦,又恐怕是首屈一指的。用米向前的戲言來概括,便是“閱讀之十萬字,思考幾天,寫兩千字,最後得五十塊錢稿費。”在這種狀況下,投身其中,還真有點“獻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