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向前是在1987年秋,那時,我是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係剛入學的學員;向前則是文學係,上一屆剛留校任教的教員。雖然我長於他,但論學輩他卻是老師。
在我最初的印象中,向前是不多言語的:除了在課堂上,平時基本不和大家交流,總是默默地來,默默地去。那時,由於剛留校的教員比較少,和學員年齡都相近,便經常聚到一起喝酒、聊天。凡這種場合都找不到向前。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呆在他那方宿舍兼寫作間的鬥室裏寫東西。給人的感覺是一支無聲手槍。大家對他的了解,主要是聽“傳說”——傳說他挺愛整潔;傳說他打考分時並不偏愛女同學;傳說他找了一個高幹媳婦……
傳說挺準。
有一次,當我為了一件什麼事情去他宿舍時,的確,就發現他的整潔不是一般的。窗明幾淨自不必說,就連寫字台和一張書桌上常放著的幾十種雜誌報刊和堆成“小山”的新書,也都歸攏得“爹是爹娘是娘”的:上本和下本不差分毫;這摞和那摞都相間有序;就連那麼多未露出的書簽、紙條都是那麼整齊劃一。這讓我十分感歎。它傳達給我的是一種從容、沉穩和嚴謹的性格。
不久,在一次作業後,果然就見一位女同學為分數而哭,一問,才知道是朱老師因過了交卷時間而拒收她的作業。她的此次成績被視為零分。
果然,朱老師是不講情麵的。這事也著實讓我吃驚。這見出了向前講原則、較真的精神。
再小久,向前的高幹媳婦真的來了。媳婦是某地區的副專員,而其時向前才是一個營職教員。於是,人們便感歎向前勇於“攀高峰”,由此聯想,我還萌發了一個小說題目:《誌願兵和他的縣長老婆》。後來才知道,向前結婚時,媳婦並沒有當官,也是一個作家。於是,人們又改歎向前是“慧眼識珠”,一個穩沉,嚴謹,講原則,敢叫真且又有識珠慧眼的人,是可以做好任何一件事情的:所以,這些年來,向前在很多領域都大有收獲,這支無聲手槍終於變成了有聲的大炮。
在我們上學的期間,就見他的評論文章和理論文章經常在《文藝報》、《文學評論》、《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等諸多重要報刊的重要位置上發表。一次,我到向前的鬥室裏去借一本雜誌,就見他二根手指捏著一支燃頭朝上的煙。虛起眼睛盯著那煙頭,說:“老龐啊,情況又嚴重了。”我以為文學係又出什麼事了。便問:“是政治方麵的?還是作風方麵?”結果,這兩方麵都不是。向前把兩本雜誌往我麵前一擺,我才知道,是他又同時發表了兩篇一萬多字的理論文章。
情況果真是“嚴重了”。以後,就見向前的理論批評書一本接一本地出,先是《紅黃綠》、《黑與白》、《灰與綠》、《心靈的詠歎》;然後是《尋找合點》、《沉入生命》;再後又是《初心與正覺》、《軍旅文學史淪》、《黑白齋序跋》。這些書加起來共有一百多萬字。這在評論界是不多見的。這些著作在文壇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和廣泛的關注,奠定了他在評論界的地位。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成了全軍“解放軍文藝獎”、中國作協“魯迅文學獎”、“馮牧文學獎”的評委,成了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的真正的專家。
向前不僅是專家,也是個雜家。這是很難得的。在文壇上,不乏專家,也不乏雜家,但專家和雜家兼而得之的卻不多。
向前不僅以評論家著稱,而且小說也寫得挺棒,而立未到就出版了小說集《漂亮女兵》。特別是80年代發表的那篇《地牯的屋.樹.河》,簡直就是一罐陳年老窖,香氣四溢,味道十足;其中那句“吊半邊豬”的話,令我多年不忘。這篇小說一發表,很快就被《小說選刊》選載,後來又成為全國第八屆優秀短篇小說評獎的備選篇目。據我所知,他還發表、出版過詩歌、散文和報告文學,都有不菲的成果,文學領域的多方麵涉及,使向前的評論多了一股“活水”和靈性。使他說道析理均能遊刃有餘,左右逢源。於是,便終於在群山連綿中異峰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