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有朱向前這一號人物,後來他一度成為我的老師,雖然講的課不多,但這個帽子再也摘不掉了。我覺得他是最狡猾的人,在上世紀末穿著一件悶騷顏色的馬甲施施然出現在教室裏,很快講完幾節課之後拂袖而去,但卻就因為這幾下子讓所有的人再也無法忘記他,並且毫不猶豫地給他足夠的肯定。
我很想弄清楚這是什麼原因。
1、老師
我從小寫東西就遇到過不少的老師,他們都夢想把我培養成一個人物,但這些老師都沒有成功,因為他們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用“幫助”這個詞造句,一下子把我滿臉雀斑的語文老師的芳心打得砰砰直動,因為我用這個詞白發地寫了一篇作文,長度超過了一頁紙。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後來上五年級的時候,又把我的斜眼校長嚇了一跳(我們都怕死了他監考,因為他看你的時候沒看你,沒看你的時候又在看你),他拚命誇我主要是因為我那時候就會用“據統計”這樣的詞,還會以“胡同裏突然閃出一個戴紅領巾的小姑娘”這樣的句子來作為一篇作文的開頭。
中間又經曆過不少斜眼校長之類的老師,過分一點兒的有把學生的頭塞進抽屜裏的(因為他念一篇課文的時候感動得哭時,那個學生在下麵笑);還有在我們湖北天門卻夢想推廣普通話而被稱為鱉腔鱉調是個怪物調離學校的;還有講課的時候不停地往手上吐口水翻書有一次卻吐出了一口痰的;還有讓我寫了東西然後署上他的名字去投稿但始終沒被采用而署名問題又被我知道了陷入尷尬的等等。
這就是我過去的那些老師,他們不是有這毛病就是有那問題,總之是一想起他們就會在很多方麵打折扣,而且他們都沒了學習的功能,永遠就停留在原來的水平上不動,我沒有辦法跟他們玩兒。
朱向前是我最後一個有關寫作的老師,剛見到他的時候,看到他臉上有一顆跟毛主席大小差不多的痣,心裏非常害怕,覺得相當牛逼。後來心裏暗想,我背上也有一顆大痣,應該算是和他有點兒共同點吧,從此覺得親切許多。
那時候他穿著上文中提到過的那件馬甲,因為沒有坐在與他水平相稱的位置上,所以老是板著臉桀驁不馴地在學校裏快步走過,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麼。
我心裏經常感到悲涼,深怕他也會像我以前的老師一樣,自發地變成一個老混混。我有這種害怕,是因為對他還不太了解,所以天真地擔心了很久。等我後來發現他跟我以前的老師根本不是一種人時,他已經大踏步亂走,幾乎是絕塵而去,在他看得見的各個領域胡亂發展,以一個評論家的身份把自己弄得全國很多人都知道他,把我這種夢想出名的人遠遠地扔在了後麵——現在,我變成了一個老混混,而他,仍然在大踏步往前走,而且他走的是立交橋,關於他的事業,我須仰視才能看見。
因為仰望他的背影而不敢輕易攀附,我會私下裏經常回憶與朱向前交往過程中的一些故事,特別是他還沒有當我老師,在我心裏隻是一個傳說的時候,有些故事相當有傳奇性,會被我反複拿出來咀嚼,以獲得某種安慰——因為我的朋友很少,男性的朋友本來就不多,僅有的幾個還基本上都或害或騙了我,拿著錢高興地走了,蕭蕭班馬鳴,再也沒有回來。現在看來,在我內心深處當作朋友的男人,其實也就兩三個,朱向前這個人,除了是我的老師之外,還是最重要的一個朋友,當然,我不會說出來,我隻叫他老師,他搶先來到這個世界上給我上了幾節課拂袖而去,我得給他應有的尊重——所以回憶與他有關的東西會得到安慰。
2、送禮
1995年的時候,我還在陝西一個彈藥庫當排長。在那段時間裏,曾經被指導員領著去找人相過親,女人是一個工廠的熊貓姑娘,非常挑剔地看著當時坐在小馬紮上無地自容的我,跟她媽媽一起對我指點江山,數度增刪,始終沒有定稿,後來我跟指導員說我不想玩,指導員相當憤怒地說:你媽的逼要求還挺高啊!——結果話音未落,上麵傳來消息,說熊貓姑娘拒絕再玩,她覺得我不行,要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