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3)

有一天正玩得酣暢,突然響起了當當的敲門聲。由於是暑假,圖書樓很少來人,管理員也從沒進過活動室,所以驟起的敲門聲使他們受驚似的歇了手。敲門人等了片刻,開始直呼劉流長的名字,聲音很嫩也很甜。劉流長扮個鬼臉,說自己的妹妹駕到了。於是室門開處,白衣白褲滿身陽光的劉流芳闖了進來,嗔怒地朝劉流長晃動拳頭,“噢,原來有這樣好的玩頭,怪不得家裏不見你的影子了!”不由分說把哥哥的球拍搶了去。

章第中赤身祼體,很覺不雅,想趕緊套上衣服,女孩已朝他啪啪發了球,逼得他隻能倉促應戰。他沒想到這個嬌小的女孩,球風竟十分刁鑽古怪——沒速度,不旋轉,也不扣殺,就是角度落點變化大,左一個右一個,前一個後一個,看起來好像軟綿綿的,實際生命力特頑強,如果扣殺不成功,極容易讓對方憑落點或角度得分。幾十個來回之後,章第中氣喘籲籲叫苦不迭,惹得劉流長拊掌而笑。劉流芳香汗點點,嬌喘微微,贏球了得意洋洋,一旦輸球,則不依不饒立即重新開戰。

就這樣,漂亮刁蠻的劉流芳侵略性地參與其中了。她自稱上午學鋼琴,下午兩點便背著書包準時出現。她書包上掛了凱迪貓流氓兔等多種小飾物,頗像日本那位人氣極佳的乒乓球運動員——被媒體昵稱為“磁娃娃”的福原愛。乒乓球打累後回到宿舍,劉流芳更反客為主,理所當然坐了哥哥的交椅。劉流長也真會縱妹妹,竟然乖乖地放棄主權,把自己的書本挪到床頭那邊了。

“這還差不多!”劉流芳自言自語誇獎著,從包裏掏幾本書開始讀。她下學期升初三了,也和劉流長一樣預習新學期的課本,但不同的是,她在課本之外,每天必拿校園青春類雜誌或台灣女子流行演唱團體S.H.E的海報悅目賞心。劉流芳缺乏哥哥那樣啃題的功夫,遇上疑難問題,立即“不恥下問”——她請教人的習慣用語。劉流長麵對妹妹的疑難偏偏極不耐煩,說他就是讓這樣沒完沒了的“下問”逼得離家出走的,因此輔導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在了章第中肩上。好在刁蠻的劉流芳態度誠懇,孺子可教,兩隻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或凝神靜思,或豁然頓悟,卷曲的頭發紮成一束馬尾辮,伴隨點頭搖頭,辮梢在白嫩的頸後晃動頻頻,整個兒人仿佛冰雕玉砌一般,散發著若有似無的幽香。再看看一旁的劉流長,雖然相貌輪廓與其妹多有近似,但皮膚黝黑,兩腳汗味,比蘇軾和辛棄疾的詞風都豪放,令章第中不由得想起了《紅樓夢》主人公賈寶玉那個著名論斷:女兒是水做的骨肉,清爽;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濁臭無比。

劉流芳即使看課外讀物,也會突然冒出一些古怪的問題,比如“米的媽媽是誰?”“人吃飯最害怕吃出什麼?”等等,不一而足。劉流長和章第中屢答不切要領,她才一本正經地亮出謎底,“米的媽媽呀,當然是‘花’了——不是有‘花生米’的嗎?”“人吃飯最害怕吃出的,無疑是半隻蒼蠅——另一半可能已經被吃進肚子裏了。”

也許被妹妹的淘氣搞煩了,也許坐在床頭看書本身具有無形的誘惑,總之劉流長瞌睡猛然多了起來,尤其下午玩過乒乓球,拿著書本端坐在床上,常如憨和尚打坐一般鼾聲如雷。看得劉流芳忍俊不禁,啞然拊掌,笑容燦爛,極富韻致,令章第中想起正在閱讀的《圍城》裏的唐小姐,錢鍾書說唐小姐笑聲停止了,可笑容還留在臉上,如音樂一般嫋嫋不絕。真是精彩!劉流芳不知道有人正把她跟名著中的人物作比較,詭秘地朝章第中夾夾眼,示意千萬別輕舉妄動,自己則撕紙條搓得尖細,慢慢伸進兄長的耳孔撓撓幾下,從酣夢中將其驚醒,然後一本正經滄桑著嗓子說:“咱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哥哥走下坡路,必須不擇手段拯救這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