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佛化姻緣(3)(1 / 3)

說實話,當時我在為人師表方麵的修養還遠遠不夠,班主任工作的經驗也很是不足。在學生麵前我似乎顯得太軟弱和無主見,學校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多,一跟學生說,學生都看我,我也看他們,像羔羊對羔羊一樣,後來大家幹脆都不指望我拿主意了,都直接由那個韋薦林作主——由座位的安排開始,到選舉班幹的程序安排及時間確定,到值日的輪流和監督以及各種各樣瑣瑣碎碎的事——甚至有一次他們邀請我去觀看一場由他們自行安排的事先我一點也不知道的班級籃球賽,全班四個女隊四個男隊,不知按什麼方式循環,教練是韋薦林、裁判是韋薦林、每一個隊的隊長都是韋薦林,場地是在隔壁小學校裏的球場上——這也是韋薦林聯係找的。我在那兒看到了韋薦林精彩絕倫的球技和魅力無窮的指揮才能——他甚至第一次讓我對籃球這項從來與我無關的運動產生了奇妙的好感,我競不知道看籃球賽還有這般激動人心的享受——我傻傻地站在場地邊上觀賞著,他們沒有一個人把我的存在放在眼裏,他們奔跑、怒吼、呐喊,從我的身邊淩空而起接過飛過我頭頂的球,著運動鞋的大腳在我的腳邊上“嘭!”地一聲踏下來,幾乎震到我靈魂出竅——在那個境界裏我是謙卑的奴仆、無知的愚者和誠惶誠恐的學生,我完全心甘情願地表現出了我無比敬仰的態度,魅力學生韋薦林成為了我整個人生世界的偶像。

翻開注冊簿一查,他的年齡已到十六歲,與其他同學相比,他大他們四歲——小過我四歲,據了解他的學生介紹,他原本早已從小學輟學回家(原因大概是家裏窮),到去年的某一天他象平常一樣扛著鋤頭從田地裏回家後告訴他的母親說他已在附近的荒山上開辟了十畝的荒地,可以在那兒

種甘蔗,土已壟好,溝已挖妥,隻需買上蔗苗就能種下去了——隨後他說他要讀書——於是他就入讀隔壁那個小學校的六年級,今年初考以極其差夥的成績進入了這座中學。

從此後我和他眼睛對眼睛——什麼都不用說出來,他那點心思連鬼都知道。

我那時候身材苗條、麵如滿月、膚白嬌嫩如花(這是我現在從那時拍下來的一些照片上得出的結論),不知道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對美女的理解是什麼——至今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因為:(1)首先我是一個老師,很年輕的老師;(2)我是一個有相當學識的人,一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與“大學生”這樣的社會身份有關的人,而這樣的人對於一個崇尚文化與高尚氣質的農村孩子來說是有一定程度的神秘之美感的——我是一個女的、年輕的、漂亮的、大學畢業的、教師的——凡此種種屬性綜合起來,構成了一個十六歲男孩心裏夢中的一個完美偶像——如果說我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欣賞對方的什麼,我願意羞愧地向世人承認,我那時常常有犯罪之感。

也許是出於一種十分幼稚的炫耀心理,也許更多的是要在一顆無辜的心麵前顯示些什麼,我那時的授課內容常常偏離常規,用很多教學時間來給我的學生們講故事:傑克?倫敦的狼、茨威格的象棋、維克多?雨果的笑麵人、梅裏美的吉卜賽女郎和巴黎聖母院的敲鍾人、頓河邊上的激情槍聲及紅樓夢裏的迷情離恨。激情豪邁的演說、博大深廣的故事內容、真善美的啟蒙境界常常讓我的學生們驚喜、頓悟及深深地觸動。

我不知道由此而從我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人格魅力到底對他們的學習熱情產生了怎樣的激勵作用,仿佛在一夜之間,這幫質樸的鄉下孩子人人手裏都多了一本文學名著,他們有的在閱讀《魯賓遜漂流記》,有的在閱讀《青春之歌》,有的在閱讀《子夜》,就連通遍身上找不到一絲一毫書生氣質的韋薦林的手上也攥了一本殘破不堪的《簡?愛》。林黛玉教導香菱寫詩時說她(香菱)做的第一首詩“意思卻有,隻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了”——這是教人學習的一個方法,林黛玉教香菱看的詩,從王摩詰入手,為要取其詩中之境界,境界中之真味,讓香菱從一個高端處開始,直接進入詩國的趣妙花園中——我現在亦從此入手,雖不能說他們人人都是香菱,但這啟蒙一課是非常有必要的。韋薦林的書是從他的一個堂哥處借來的,據說起初他並不相信《簡?愛》是一本小說,直到那個堂哥用人頭向他保證說這是一本最正宗的小說,看這本小說一定不會被老師批評後他才拿了來。我在他的桌麵上幫他翻了幾頁,問他能不能看懂,他猶豫了一下,最後下決心說能。我說如果他真要看小說,不如先從《水滸傳》或者《三國演義》入手。他聽後頗為為難了些,說《水滸傳》和《三國演義》他大概隻看過幾本連環畫,也不知是不是好書,如果是好書他以後一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