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興致不減,侃侃談起我派與夢仙宗的淵源。
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江湖太平,山河鞏固,路不拾遺,我派師祖與當時的夢仙宗掌門機緣巧遇之下,一同發現了傳說中的帝玄珠,兩人先是心花怒發,後又心亂如麻,再又心懷鬼胎,最後心平氣和定下了君子盟約,以劃拳定輸贏,玄珠歸勝者持有。
那時,夢仙宗的掌門還不知道,我派師祖其實自小廝混於酒保,還做過幾年的店小二,拳上的功夫十分了得,帝玄珠毫無懸念的榮歸我派。
事後,夢仙宗掌門得知了內情,心有不甘,又不好反悔前盟,落人話柄,於是思前想後,總算想到了個刁鑽的辦法,為此特意修改了門規,規定曆代夢仙宗的掌門誓死守護帝玄珠的主人,不離不棄,終身相隨,算是間接持有。
我總算明了,華師父寧可撇下宗裏的事務不顧,任由大徒弟忙得焦頭爛額,也要留在山中與師父長相廝守,並非什麼分桃斷袖的情意,原來也是身不由己啊。
帝玄珠與身體結合最初的那幾個月,還有些不適應,常常都會力不從心,師父安慰我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說實話,我還真是不急,反正玄珠是要跟我一輩子的,最初的新鮮感退卻之後,差不多都淡忘了此事。易北提醒我,帝玄珠一定後悔了,遇上的主人不思進取。
我沒有理會他,隻是仰天長歎,心中有小小的惆悵,人總是對不能把握的事情充滿了迷茫,越想逃脫束縛越緊,到頭來全是作繭自縛。我想自己注定背負著神聖使命,也許隻是一廂情願,而帝玄珠也隻是想尋求一個棲身之所,我遇上隻是因為我遇上了。
真是這樣的話,做什麼都是徒勞,想得太多不如不想。
春意盎然的四月天,微風和煦,青草萋萋。
師父挖出一壇陳釀十二年的梅子酒,開封時馝馞撲鼻,華師父讚了句“好酒”,眼中流光溢彩,我也跟著嚐了一口,果然醇香甘冽。
師父告訴我,酒是當初我來山裏那年埋下的,隻剩最後一壇,喝完了酒,離開剛好。
“萱兒,你該回家了。”師父捋著胡子,遠處是連綿的山,浮遊的雲。
師父說我在山上偷安了十二年,可有些事情總是要麵對的。
我一直都有懷疑,父親當年執意送我上山,或許有難言的苦衷,還有那些身份不明死在廟裏的黑衣人,而我又必須改名換姓,這一樁樁的事情背後似乎預示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萱兒,你爹爹會親口告知你所有的事情,到時一切的謎團都會解開。師父隻想你記住,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你爹爹更心疼你了。”師父說話的時候神色難辨,眼裏是讀不出來的憂思。
這時,我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利用帝玄珠窺探他內心的秘密。自從有了這顆玄珠,我便對別人的隱秘很感興趣,總想探明究竟。
師父猜出了我的心思,捋了捋胡子,說:“萱兒,你雖然擁有了玄珠,可也要節製,最好隻是用在有需要的事情,或者有需要的人身上。至於身邊的人,總要留給他們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
我訕訕一笑,放眼前往,兀然發現眼前的一片梅子林竟有一種寫意的美,是我十二年裏都未曾發現的。
總算,我感悟到了山中的愜意,在我即將離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