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
臨近黃昏的牛頭山又開始起霧了。
陡然間,那霧像是從山穀裏爬出的惡靈,在神秘的號令下會聚在一起,一簇一簇如浪潮一般翻滾著向山上湧。悄然彌漫到牛角南山半腰便滾上那懸空探出的碩大石坪。
刹那間,石坪上臨涯建造的三間茅屋變得若隱若現,山壁中那巨石鑲嵌的洞府變得越發神秘莫測。
斜陽的金輝與雪白的霧絲在攪和,在撕扯,如是展開一場正義與惡魔的大決戰來爭奪這黃昏的主角兒歸屬。
洞口與茅屋之間的石坪中央,置有一幾一椅。
幾上擱著一個約兩尺長、一尺寬的精致木盤,盤裏盛滿沙炒的栗香豆兒。
栗香豆兒是牛頭山野生野長的特產靈豆。香脆可口,佐酒佳肴。
椅,是一把逍遙椅。
椅上坐著的是巫老頭兒。
他左手三根手指掐著的透明矮腳酒杯裏,散發出濃鬱的酒香。一縷縷雲霧從他身上漫過,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絲毫潤澤,反而把那濕漉漉的花香留下。
混合著各種野花的花香似乎要與那酒香攀比誰更香濃而攪成一團,難分伯仲。
“送你場大造化要不要?”
鼻翼不停抽動的巫老頭突兀地問了一句。露出奸猾的笑容斜瞥了一眼旁邊提著酒壺,眼巴巴看著他的武煬。“吱溜”一聲喝幹杯中酒,老神在在地躺回逍遙椅上一起一伏,嚇得霧絲打著璿兒地快速繞他逃開。
“嘎吱嘎吱……”逍遙椅發出聲音的節奏很舒緩,把巫老頭兒那怡然逍遙的心境演繹得淋漓盡致。
武煬眼睛一亮,鼻子深深一吸,分不清是花香還是酒香的濃鬱香味兒砸吧砸吧著嘴,喉結一滑拉吞下涎液,注視著巫老頭兒那淡然幹癟的臉和那微不可察的笑意,狐疑著問道:“老頭子,你確定?”
巫老頭兒眯著眼睛晃了晃那隻晶瑩的酒杯攪起一團霧漩,滿不在乎道:“愛信不信。倒酒!”
“我信?我怎麼不信呢?我敢不信嗎!”
武煬戲謔著嘴角一翹,右手一沉,酒壺一晃,壺嘴裏“倏”地飛出一股香噴噴的酒液在空中劃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線,絲毫不差地落入巫老頭兒左手舉著的酒杯裏,絲毫不差地剛好一滿杯。
“你小子耍長了是吧?居然懷疑起老夫的話來!”
巫老頭兒怒哼一聲,猛然睜開眼睛,凶巴巴地瞪著武煬精光一閃,右手從椅子扶手上一抬,對著身前的矮幾遙控一撚,像是在碾死一隻螻蟻一般。忽然,木盤裏的三顆栗香豆兒騰空而起,你追我趕地鑽進了他那大張的嘴裏。
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武煬狠狠一咬,“嘎嘣”;用力咀嚼,“噗擦噗擦”。
武煬看著巫老頭兒那猙獰的嘴臉,聽著那如是在咀嚼他骨頭一般的聲響渾身一麻,雞皮疙瘩倏然冒出。
他惡寒地蹙著眉頭,暗忖:“這……真有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兒?這大大狡猾的,喜怒無常的死老頭子沒騙我?怎麼可能!”
他沒露出絲毫的內心波動,卻露出討好的笑容連聲解釋:“我這不是剛回來嗎?這……這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哇!”
緊接著,他又佯裝亢奮地問道:“什麼大造化?您老說來聽聽,好讓小子提前高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