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自由戀曲(3)(3 / 3)

素馨和亮相識於圖書館,她中意一本書,程然的《一心一意來奉茶》,被不相識的亮捷足先登。素馨思前想後紅著臉去商議,亮把書讓給了她,於是萍水相逢了。他們是校友,亮比她大三屆,即將畢業。他們都愛書、愛茶,正是棋逢對手,知音相遇。

那夜之後,他們每周都會去那家茶餐廳小坐,談書聊茶,分享個人的異想天開。有時候兩人並排在一張長沙發上感受彼此的默契,亮喜歡用他厚實的大手輕撫素馨的長發,她黑亮的長發,直垂腰際,漂浮著淡淡的花香氣息。

“茗艼”茶餐廳。茗,茶也;茗艼,通酩酊,醺醺大醉的樣子,誰說隻有酒才能醉人?

每一次,他們隻點熏衣草和那兩樣小點,不需要新鮮刺激,隻滿足於那一份熟識的恬淡溫馨。素馨喚那兩樣小點為“綠”和“雪”,簡潔貼切又富有詩意。

素馨很喜歡亮的博學多才,原來素馨花凋零後可做藥引,也可泡茶。茶餐廳大多沒有,因為苦,因為澀,也不再清新動人。當花成了茶,花已不再是花了,香也不再是那香。

轉眼,亮畢業了,有些抉擇,是必須麵對的。那一天下午,在茗艼茶餐廳,亮開口了:

“畢業了,家裏人安排我去香港工作,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亮遲疑著囁嚅,濃密的睫毛映射著難以掩蓋的憂傷。他知道,素馨不會答應的,她才大一。然而,他寧願親手粉碎這甜蜜幻影也要開口,也要嚐試,不想將來為今天的懦弱歎息。

素馨沉默地低著頭。她很清楚,這一別,回頭將是百年身,亮會在那兒生根,而素馨花,隻是兩人共同追尋的一個夢境罷了。素馨猛地扯過小壺,把那紫色的憂傷,暗灰的刺謔一齊吞噬,淚水滲入發絲。刹那,雪融了,綠凋了,薰衣草流淚了。

機場,兩人旁若無人地緊緊相擁。素馨把整個人化為一攤泥,融入亮的胸膛,永不分離。

“隔夜的素馨,是要用厘戥來秤的啊!“哽咽的叮嚀令人不忍拒絕。然後,他點頭,她鬆手,他轉身,她揮手,從此擦肩而過。

亮一到香港就通知素馨,之後他們常常通話,每次都是亮打來的,似有傾訴不完的離愁別緒。隨著時間的推移,亮漸漸繁忙起來,他的聲音,逐漸陌生,再久了,便杳無音訊。素馨沒有主動打電話,她固守著素馨花般的矜持與高貴,很多東西,明知沒有結果就不要強求,花若離枝,擱發已經無同位。

隔了夜的素馨花,當感情在時光中冉褪,在距離中蒸空,也隻配由生了鏽的鐵秤來估價了。

素馨習慣了一個人去茗艼,坐他們常坐的那個位置,點相同的食物,亮的那一份抹茶,她從不碰,隻放在對麵,臨走了還是完整的一杯。她用奢侈的浪漫假裝他還在,假裝柔情從未離去,假裝花還未離枝,不必在水中掙紮。

素馨不是沉湎過去,她隻想把一切美好的記憶珍藏於指尖,用最享受的方式。

出乎意料,亮來信了,不是信,偌大的信封裏是一張大紅的請帖。他要結婚了,對方是公司董事長的千金,他沒理由拒絕的。素馨忽然有點瞧不起他,也瞧不起自己。

素馨沒有哭,她把這請柬,連同和亮曾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到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親密的舉動,一同鎖進櫥櫃,過濾一切,隻在心中蕩漾那美好的一瞬。

素馨保留了去茗艼的習慣,在閱讀時偶爾看到關於素馨花的另一種解釋:“隔夜素馨厘戥秤,既諷刺花也諷刺人,真傻,他不知貴賤,不識時務……

同一句話,兩種意思,是因為情。看到這則小文時,距離那個傷心的午後已有近千個日出日落了,素馨正在實習。朋友給她介紹了同城同係同齡的男生小文,很靦腆很可愛的小夥子。

那一日,在圖書館的轉角,當清瘦俊逸略帶稚氣的小文在她麵前變出滿滿一束滿天星時,素馨感動地幾乎泫然。滿天星和熏衣草有相似的動人之處,是素馨心中最初的萌動。

素馨所在的城市沒有素馨花。然而不管任何時候,任何花,隻消有人疼惜,都是彌足珍貴的。隻是,素馨的厘戥不是亮——那個她曾以為可以照亮他一生的男人。素馨沒有怨尤,還是感謝曾有一個男人溫柔地告訴她“隔夜素馨要用厘戥來秤!”

素馨把滿天星擁入懷,驕傲地微笑。她知道,她不會辜負小文的,因為小文是素馨花今生今世的厘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