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每當我總結我的人生軌跡時,總要反思那天在江邊,是我錯了還是她對了?我是那樣地喜歡她!確切地說就是愛她!可那時我才十八歲,僅僅是情竇初開,對“愛”字的感悟還很朦朧,還並未解其真諦。如果那天我堅持下去,我倆肯定會越過“紅線”。然而,愛情畢竟是“靈與肉”的結合,也必須曆經磨煉才能升華。那天在江邊我雖未和她“那啥”,但我也總覺得我的心無愧無悔,我並沒有因為一時衝動,而悔恨終生。渠之未成水豈能先到,瓜之未熟蒂焉能先落!假如那天我順水推舟,強製了她,那不僅會傷了她純潔的心靈,也會玷汙我們剛剛萌發的純潔的高尚的“愛”,況且她是一個那樣純真、美麗、溫柔、善良、天真、爛漫的少女,說最實在的——“愛還沒有成熟”。

二、惜別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秋去冬來。凜然的寒風下,北國大地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生產隊地少人多,沒幾天就打完場進入了“冬眠期”。那也是我們知青最難熬的日子。讓我難受憋屈的先是城裏招工,首選的當然是接受再教育的“尖子”,戶裏男女生戶長先“抽”回城了,接著兩個比我大的男生也進城當了工人。我羨慕之餘更是嫉妒。說實話,若不提突出政治,狠抓階級鬥爭,就講幹農活掙工分,別看他們都比我大好幾歲,可他們誰也沒有我掙的工分多。不就是能說會道,會來事嘛,還淨幹“竅活”嘛,我太不服氣了。好幾天,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有幾回半夜醒來眼淚濕了枕頭。望著窗外夜空閃爍的星星,我暗暗發誓:別看你們先走,我呀,不好的地方我還不稀去呢,兩年、三年、五年以後再看!

然而,讓我更加困惑不解和鬱悶的是——她,自打那天從江邊回來後,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光跟我說話少了,笑聲少了,連到集體戶來的也少了,當然也就很難聽到她那甜潤的歌聲了,也很難抽到她卷的煙了。就是偶爾帶點好吃的,她也是當著大夥的麵都分一點,即便是多給我分一些,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就連有時洗衣服,她也常是和戶裏的女生一塊,把男生的衣服放在一起洗。我真有點生氣了(小心眼唄),後來衣服一髒就自己洗,管它洗得幹淨不幹淨呢。有幾回我捫心自問,我究竟錯在哪兒?我沒有傷害她呀?

終於有一天,事情有了答案。那天村裏突然停電,碾房的機器也停了,老鄉們陸續回家走後,就剩下她和我還呆在昏暗的碾房裏。說實話,我們也真是沒地方可去,回集體戶裏是冷颼颼的,管咋地碾房裏還有爐子火炕呢,更何況和她在一起心情畢竟不一樣。相對一陣沉默後,我禁不住問她:“雅潔,咋地了,你咋不愛理我了?我啥事惹著你了?”問了幾聲,她還是沉默不答。我急了,拉起她的手說:“你說話呀!要是我錯了,就改唄!你到底咋地了?”她臉先是一紅,卻又一白,眼淚唰唰奪眶而出,她低聲說:“國梁,你別生氣,也別多想,我是總尋思我家成份不好,是怕你跟我好要受連累呀……求你,你就把我忘了吧,等啥時你回城當了工人,就好了。我呀,憑命運安排吧,將來你出息了,常來看看姐姐就行了……往後你就管我叫姐姐行不?”她幾句話說得我好是心酸,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我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不,雅潔,我就喜歡你,將來不管我幹啥,都忘不了你。就是走到天邊海角,我也回來找你,除非我死了。”

聽我起誓發願說狠話,她忙抽出手按住我的嘴說:“不行你瞎說,姐說的全是真話呀,我早就想跟你說,又怕你生氣上火。唉!姐命苦啊!”說著說著,她竟嗚咽抽泣地哭出聲來。

看她難過成這樣,我竟不知咋辦好了。一轉身坐到炕邊木墩上,傷心地邊流淚邊卷煙,可那時那刻我手抖得連煙都卷不上了。她一看我這樣,忙轉過身,坐在我身邊,拿出平常最喜歡用的繡著紅梅花的小手絹,輕輕地給我擦了擦眼淚,又伸手奪過我的煙包,邊給我卷煙邊說:“國梁,啥也別說了,往後你就好好幹吧,也別瞎想,你就放心吧,我呀,到啥時也忘不了你。等我好那天,就不給你卷煙了,光給你買成盒的好煙卷抽,行不?”

她一席話說得我心頓時亮了起來,我破泣為笑,緊緊握住她纖細溫熱的小手,大膽親吻起來……那一時,那一刻,時間凝固在我和她初戀的幸福與甜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