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隸抬起頭,不讓眼淚流出來,這並不是堅強。
肖隸心想,如果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就看不見遠處那個銀色飛船的型號了。他狠狠盯著遠處離開的飛船,飛船的尾部刻著幾個數字:62418,是嗎,62418,嗬嗬,很好,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麵對親人殘破的身體,麵對烏爾離去的絕望,肖隸反而在一瞬間冷靜了下來,不管你是不是輝袍,是也好,不是也好,你們的本質是一樣的,一樣的麻木不仁,一樣的視他人為螻蟻,一樣的出身高貴。
你上一世毀滅了我,這一世又害死了我的親人,再次毀滅了我。
那麼你是不是輝袍又有什麼關係,我隻知道,你害死了我唯一的親人,讓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我最寶貴的東西,決定守護一生的人。
你拿走了我的希望,奪走了我的溫暖,從此沒有人會對我的飲食起居噓寒問暖,不會有人親切的叫我弟弟,不會有人在下班的時候還拖著疲憊的身軀來接我回家。
我上一世追求了一生的溫暖,本以為在輝袍那裏得到了,哪知道愛情根本不可靠。這一世,好不容易得到了盼了幾十年的親情,又在幾個月後被無情的剝奪,仍然是你幹的,輝袍,或者說,一個與你一樣的人。現在對我來說,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看來我們的確是有著地獄的羈絆。
肖隸垂下眼簾,如果有人能看透他細密眼睫毛下的神情,定會毛骨悚然的發現,那雙漆黑的眸子射出了狠厲的光芒,如同在垂死掙紮的困獸,不顧一切,即使斷臂血流,即使最終支離破碎,也要複仇的恨意。
救護飛船刺耳的叫著在肖隸身邊刹住,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將烏爾抬進生物複蘇艙。
肖隸默默垂手站在一旁看著,看著烏爾躺在瑩黃色的光罩中,眼睛閉著,仿佛隻是沒有醒來。肖隸黑色的碎發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醫生問的問題肖隸全都用平常的語氣回答了,而且細節明確,不像是家屬,倒像是旁觀者。
醫生叫肖隸一起去醫院,肖隸搖搖頭拒絕了,醫生忙著搶救,沒時間思考這個沉默的,竟不跟來醫院的少年,救護飛船立即呼嘯著離去了。
肖隸垂下了頭站著,他記得,他的頭伏在烏爾的胸口的時候,已經聽不見心跳的聲音。
他心想:這件事情還沒完,烏爾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無論如何,他無法逃避這個現實,烏爾死了,被一個酷似輝袍的人駕駛飛船撞死了,被他毫不留情的撞飛,而那艘飛船毫不停留的徑直開走。62418,這是那個飛船的號碼。
不得不承認,人和人的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出生的起點,也許就是另外一些人一生努力的終點。而輝袍就屬於前者,含著銀湯勺出生,看似溫柔,實則目無一切。
就算他出生高貴又如何,肖隸想:就算我身份卑微又如何,該是我的就該是我的,烏爾是我的姐姐,而你奪走了她。你不該這麼做,烏爾是我的姐姐,你沒有權力奪走她的生命,所以現在開始,我要你用你自己的生命來償還。一命換一命,我肖隸絕不是小氣的人,但是該算的帳還是要算清楚的。
地上蜿蜒流淌的血跡仿佛在嘲笑肖隸的不自量力,肖隸抬起頭,閉上眼睛,淚水沿著臉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打在馬路上,混著血水,泛著淒冷絕情的漣漪。
男兒有淚不輕彈。
輝袍,輝袍,這一世,我不會再當那個被你踩在腳底下,還任勞任怨為你付出一切的人,那是因為我已經不再愛你。
肖隸想:我恨你。我要把你從那個黃金寶座上拉下來,讓你趴在地上,嚐嚐汙泥混著血水的滋味,用你的痛苦來哀悼烏爾的亡靈,和我泯滅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