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最近看中了一個嘉年新簽的小明星,正統科班出身,相貌帶著點民國時代特有的纖細和優雅,家境也不錯,所以頗有點清高的意思,加上圈內幾個大佬紛紛表示出了對他的垂涎,平日裏也有些上趕子捧著,這孩子便更加驕傲,活像隻開屏的公孔雀。顧林對這種不識好歹盲目自大的人向來不喜歡,但那孩子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時候,有些角度看上去很像辛白,他也就時不時去和他搭搭訕,套套近乎。
他晚上約了那小明星在盛世三十層的酒吧,剛推門進去,就見到那孩子坐在吧台上,一下一下地抿酒,黑發柔順地披在脖子上,燈光迷離中看過去十分美好。他駐足欣賞一會,然後坐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等了多久?”
那孩子有些不悅,很冷淡地回答:“二十分鍾吧。”
顧林笑著道歉:“公司裏有點事拖住了,我的錯。你還想喝點什麼?”
那孩子斜斜挑了眼看他,哼一聲,不說話。顧林來了興致,說:“我去幫你調一杯,你還沒有試過我的手藝吧。”
那孩子略略點頭,算是應允,隻是眼睛還是迷離狀望著遠方,就是不落在顧林身上。顧林知道他拿喬,也不計較,自顧自走到另一側的自助吧台那裏,打算去調酒。他剛剛取了杯子放好,就見到辛白。
辛白窩在角落的沙發上,脫了外套,襯衫最上麵的扣子也解開了好幾顆,臉色有些紅,顯然是醉了,可他還在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酒,桌上亂七八糟放了許多隻空酒瓶。
他覺得頭腦有點昏昏然,這種稀裏糊塗的狀態讓他覺出幾分輕鬆來,長久以來,他始終覺得背上壓著沉沉的東西,說不出什麼,但那東西一直都在,讓他覺得總是無法真正快樂起來。他寧願讓自己短暫地逃避一會,隻一會就好。
琥珀色的液體汩汩流進他的喉嚨,胃裏有種灼熱的充實感,他晃晃杯子,又看看桌上的空酒瓶,正打算再叫幾瓶過來,手卻突然被人按住了。
那人將杯子從他手裏拿走,溫和地說:“別喝了。”
辛白眯起眼睛,仔細端詳半天,才笑道:“原來是顧先生。”
顧林皺著眉頭看看桌上的那些空酒瓶,說:“現在已經晚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辛白輕笑,“回哪裏去?”
“自然是你家。”顧林覺得辛白今晚說不出來的古怪,他想不出有什麼事情可以刺激得辛白買醉,這種行為和他平日裏的自持嚴謹有著很大的反差。
辛白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竟低低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哪裏來的家,我沒有家。”
“你醉了。”顧林說。
辛白搖頭:“我沒有。”
“你確實醉了。”
辛白還是搖頭:“我隻是有點倦。”
顧林歎口氣:“無論你有沒有醉,我先送你回去。”
他起身去拉辛白,辛白順從地跟著他站起來,侍應生跑過來,顧林隻是一揮手:“都記在我的賬上。”
侍應生禮貌地退開,顧林一手攙著辛白,一手撿起辛白隨便扔在沙發上的外套,慢慢向出口走去——他完全忘記了那小明星還在座位上等著他。
顧林將辛白扶上車,自己在駕駛位坐好,往周宅方向開去。辛白像是睡著了,閉著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兩道濃黑的陰影,他看上去確實很疲倦。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顧林怕驚醒辛白,連忙將電話接起,那小明星在電話另一頭怒吼:“姓顧的,你人呢!”
顧林皺著眉,直接將電話掛斷了。手機又不依不撓地響個不停,他索性關了機。
此時已是深夜,S城卻依然燈火輝煌,顧林怕辛白難受,特意將窗子搖了下來,濕涼的秋風透窗而過,讓他覺得無比舒暢。他一邊開車,一邊側頭去看辛白,覺得這一刻實在是難得的靜謐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