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前世今生有船渡,陰差陽錯無(1 / 2)

“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一簇簇緊緊相擁的綠色葉片織起了一張隔絕的大網,隔絕了紅塵紫陌,隔絕了黃泉碧落。嫩綠的青草的每一根纖巧的葉子,惹眼的小花的每一片雍容的花瓣都做著輕柔的吐納,吸進密林中的細微聲響,吐出植物的特有芬芳。這裏是山林中的一切,山林就是整個世界,那些植物,那些動物,那些人,一代一代在這裏繁衍生息,生生不息。所以雖然山林是寂靜的,卻不是孤獨的,更不是單調的。

可對於密林中的一個匆匆過客來說,這密林未免太過冗長,太過繁複。

文針山在這前瞻無路,後退無門的樹林中踽踽獨行,枝葉像無數頑皮的小手,將白天黑夜遮擋的嚴嚴實實。偶爾投射下的斑斑駁駁的光點就像漫天旋轉的螢火蟲。這裏好像是洪荒的時代,什麼都雜糅在一處,不僅僅是白天黑夜,文針山甚至覺得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樹的地位而已。可畢竟他不屬於這林子,林子的超塵脫俗,林子的清風傲骨他就無從知曉了,他隻是個疲於奔命的趕路人,像撲火的飛蛾,懵懵懂懂的就闖了進來。此刻孤獨正如一隻百足毒蟲一點點啃噬著他那顆堅定的心,回頭看見的路和前方要走的路並無二致,哪怕隻是腳下的野草抗議的喊出一聲“疼”,他都會欣喜若狂,而現在,隻有趕路,沒聲沒息的繼續趕路。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聲。返影入深林,複照青苔上。”

他不自覺的想起了王維的這首詩,可是上哪兒找“人語”呢,文針山苦笑了下,無奈的搖搖頭。

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不知走了多久,篳路藍縷的文針山又一次撥開擋在麵前的樹妖使用的蓬亂的綠團扇子,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靜若沉璧的河水赫然映入眼簾,河麵上隱隱跳動著斑駁的碎金,河對岸的垂柳賣弄著風騷對著鏡子整理著絲絛,原來這就是那些妖精鎮守的世外仙境,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文針山感覺到天羽山莊就在岸的那邊,這種感覺是那樣強烈,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哪怕是立刻泅水過去也未嚐不可。

也真是無巧不成書,隻見一葉扁舟嫋嫋漂來,如江南畫舫中柔情似水翩翩起舞的姑娘,與湛青碧綠的一色水天構成絕妙的丹青之筆。

水麵亮晶晶的反射著陽光,照耀著扁舟裏撐櫓的姑娘那修長的身姿。

“船家,能否渡我到對岸——”文針山將手攏在嘴邊喊道。他真的認為這小舟是上天恩賜於他的,來彌補他這一路的孤苦難當,畢竟終於見到一個人了,他就快要欣喜若狂了。

然而奇怪的是,對麵那個扁舟上竟沒有任何聲音,但那小船倒是一點一點向這邊漂來了。一直等到文針山坐到了小船上,對方仍然是一語不發。一張神秘莫測的麵紗扣在撐船的姑娘的臉上,是那赧然的月亮躲在了薄薄的雲霧後麵麼?

“姑娘在這裏撐了多久的船了?”為了打破沉默的尷尬,文針隻好硬著頭皮問道。

“前世今生”姑娘的話語飄忽一如搖動的櫓。

“姑娘是住在這附近嗎?”文針山愣了一愣。

“青山為席,綠水為鋪”姑娘的語氣一如冰涼的河水。

“姑娘為何戴著麵紗?”文針山沉默半晌,又訕訕問道。

“心外無物,物外無象”姑娘仍是淡淡道,一如隨風消散的花香。

一切又重歸平靜,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見水花和舟底的親吻聲,還有搖櫓憤憤的斥責聲。文針山坐在舟裏大氣也不敢出,窘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當然很不巧是在水上。

“這姑娘真的是世外高人。”文針山暗暗想到“她的話語處處都露著禪意。”文針山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是看管這鍾靈毓秀的寶地的仙姑,”停了停,又想到“豈是我這凡夫俗子能比的。”

小舟已劃到了河中央,河對岸垂柳妖嬈的搖晃著滿頭青絲,好像在嘲笑文針山是個俗不可耐的人,文針山也自覺像是闖入仙境的臭鱉蓋蟲,隻好低了頭,一言也不再發,生怕遭到仙姑的笑話。

“拿錢來”這回倒是那仙姑先發話了。

文針山愣了愣,心想可不奇怪,這看破紅塵超然度外的仙姑怎麼也談這銅鏽阿堵之物。不過還是趕忙開口問道:“多少錢呢?”

那仙姑伸出了五根水蔥般的指頭。

文針山見狀忙將五文錢遞了過去。那仙姑卻並不接,兀自伸著那無根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