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聲的密室裏,一切都好像已經停止,隻有心跳還在“噗通噗通”地提醒著自己,時間和生命,依然在無情地流逝著。
他總是這樣專注,正如過去在第七特勤處的那些日日夜夜一樣,當冷冰認定了一件事並將注意力集中於此時,上司的命令也好,同事的勸告也好,都無法阻止他的一意孤行——即便是要與全世界對抗,他也會微微一笑,義無反顧。
執拗得,就像是叛逆了天道的修羅。
在剛剛翻過來的這一片書頁上,出現了寥寥數行不甚和諧的藍色漢字,從顏色和字體來看,這顯然是用鋼筆書寫的痕跡,亦即是說,這本書早已被某個同胞研究過,還留下了礙眼的“讀書筆記”。
難掩的失望爬上了冷冰冷峻威嚴而棱角分明的臉,他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將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書頁之上:
這不是一心居士的真跡,因此可以斷定,在那之後,“業火”至少又輪回了一次……他用中文小聲讀著:“‘最後的出現地點已經不可考證,這本贗品也就沒有了價值,無論是誰在和我一起讀這本書,我隻能對若幹年後的你說一聲抱歉,重頭再來吧。’”
在這一刹那,原作者、抄寫者、筆錄者和閱讀者超越了千年的阻隔,被一條微妙的線索串聯在了一起,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想要從這本書上得到什麼,也都互有默契似的,讓下一位訪客失望而歸。
“你沒有參加嘉琳和米娜的葬禮,”突然,一個溫弱的女聲打破了“黑屋子”裏的寂靜:“也沒有參加禮拜日早上的彌撒。”
“我不信上帝,”冷冰頭也不回地道:“用不著每次都裝得那麼虔誠。”
“在這間被三個聖徒祝福過的聖所裏,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穿著華麗銀袍的蒙麵女子慢慢踱出陰影,在書架旁停下腳步:“除了上帝本人,恐怕也隻有你這等妖魔了。”
冷冰又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不言片語。
“我知道自從加入聖殿騎士團之後,你就一直在利用我們……”女人從架子上抽出一本古書,隨意翻了兩下之後又輕輕放了回去:“我知道你在利用騎士團的情報網和資源,在指派我們的人去做這做那——而且還都跟任務無關。更重要的是……”她頓了頓,一步向前:
“我知道你在找某樣東西——而我也知道你在找什麼。”
冷冰背過身,好像有些抗拒似的遮住手裏的讀物:
“你不必遮遮掩掩,大十字軍戰士冷冰……”也不管冷冰有沒有看見,女人伸手朝文件夾指了指:“你手裏的那東西,我已經看過了。雖然我不會中文,但騎士團裏能讀懂它的可大有人在啊。”
“嗯,聽起來,你今天來這裏不是要陪我讀書啊。”
“一個解釋,冷冰,我想要得到一個解釋……僅此而已。”
冷冰沉默了幾秒,突然“啪”的一聲合上了手裏的古書:“首先,我做事但求問心無愧,沒有必要對誰有個交代,也就談不上什麼遮遮掩掩。”他轉過身,僅僅是用一個淩厲的眼神,便將女人逼得向後退出半步:“其次……阿爾托蕾,我記得你以前可沒這麼招人厭。”
“我必須得搞清楚,在加入了聖殿騎士團之後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有誰命令你這樣做嗎?是總團長本人?還是哪個無聊的老騎士?”
“不,隻是單純的……個人興趣。”
冷冰嘴角微揚,輕輕地“哼”了一聲:“你得清楚自己的處境,小姑娘,即使我是真的需要被調查,騎士團也絕對不會派你來。”
“這我明白。”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到底‘搞清楚’了什麼?”冷冰稍稍昂起下巴:“你剛才說‘你知道我在找某樣東西’?”
“我猜,”對方頓了頓:“它叫‘業火’,對吧?”
不得不承認,冷冰確實是吃了一驚:
“你知道什麼是‘業火’?”
“你知道什麼是‘業火’?”對方立即用原話反問。
冷冰仔細地權衡了幾秒:“不,但是,快了。”
他當然知道“業火”是什麼,他知道在過去四千年的文明史中,“業火”扮演了何種令人驚懼的角色,又帶來了多大的災難與毀滅;但是同時他也明白,即便是在這個以恪守信義為著稱的聖殿騎士團裏,也沒有一個可以分享“業火”秘密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