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紫英開門出來,發現老爸的嘴角起了一串燎泡,額上還拱出個膿頭癤子。驚問怎麼了?老宋頭咬牙切齒地說,都是叫你個死丫頭給氣的!
於是老兩口一齊誇胡希禮孝順,送來了一對活鴿子,說鴿性涼補,合西洋參燉著吃了,去火又補元氣。老宋頭一時舍不得吃,先用一根細繩子把鴿子拴在兩頭。誰知這對鴿子竟玩起比翼雙飛的花樣,剛一騰空,就叫門前的高壓線給掛住了,鴿子們又氣又急,它們沒命地撲騰掙紮,越是這樣那繩子就繞得越緊,大家都怕高壓線斷了闖禍,讓老宋頭趕快去城裏請消防隊。
老宋頭對陶三河說,小子啊,你把那對鴿子弄下來,我就把紫英嫁給你。陶三河說,你說話當真?老宋頭說,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陶三河想,你假話不多,但也沒幾句人話。他怕老宋頭反悔,就把這事告訴了鄉親們求他們作證,鄉親們都太願意作這個證了,一下子來了大半村子的人,比換屆選舉都熱鬧。
陶三河仰臉看去,高壓線杆太高,沒有專用工具上不了;就是上去了也沒用,因為鴿子纏繞在長長的高壓線中間,離電杆遠著呢,爬到電杆上根本夠不著。
陶三河想了想,找了塊有鋒口的石子,想把拴鴿的繩子砍斷。老宋頭卻擺著手說,且慢且慢,有條件的啊。這一呢,不能把高壓線砍斷,砍斷了這大事故你吃不了兜著走;這二呢,也不能把鴿子砍傷,砍傷了你要賠我活鴿來;這三呢,更不能讓鴿子逃走。這三個條件有一條沒完成,你就別想娶我女兒。
陶三河放棄了鋒利的石子,換了塊比較圓潤的。他半側著身,拉開了架勢,舉起了石子,瞄準那繞得極短的拴鴿繩子,隻一下,繩子彈跳了起來,帶著驚叫的鴿子轉了個圈;他又扔了第二塊石子,那繩子又帶著鴿子退出了一圈,一連飛石七八次,鴿子解套了,它們驚魂未定地飛了起來,可是因為驚惶失措而忘了共同的目標,你拉我扯地消耗了精力,撲棱棱地掉到了打穀場上。
圍觀的人群歡呼起來,他們把陶三河抬了起來,嚷嚷著新女婿來了,一直抬到老宋頭的堂屋裏。宋紫英也衝進了人群,朝老宋頭嚷嚷:你說話要作數,不作數我就不喊你爸了!惱羞成怒的老宋頭對女兒吼道,臭不要臉的,滾吧,給我滾得遠遠的!
宋紫英沒有滾遠,隻是收拾了東西,滾到陶家去了,陶三河抱著她又哭又笑,興奮得幾個夜晚都不睡覺。為了讓心愛的人兒過上好日子,陶三河借了錢,承包了15畝果園,引進了名牌蘋果和鴨梨栽種起來。三年過去了,那些果樹被他們打理得有模有樣果實累累,眼看豐收在望,老天爺卻和他們作對,劈頭蓋臉的一場冰雹,果樹折斷了,果實砸爛了,對著滿眼狼藉的果園,小夫妻欲哭無淚。
討債的逼上門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小兩口商量去外地打工,賺錢還債。可這時宋紫英懷孕了。陶三河舍不得挺著個大肚子的妻子跟著他顛沛流離,他壯懷激烈地對老婆說,我先出去,把江山打下來再來接你!
這話傳到老宋頭的耳朵裏,他冷笑說:打江山?好一個牛皮哄哄!別讓人把他的門牙打落就不錯了。
江山的確不好打,陶三河在沿海的幾個城市幹過建築、蹬過三輪,當過送水工送報工,還幹過傳銷和保險;人累得像鬼一樣,卻賺不了幾塊錢。尤其是住的,幾十個男人擠在一個臭烘烘的窩棚裏,這樣的條件怎麼能接妻子出來?一直到去年年底,他們都有兩個孩子了,陶三河才在天涯鎮這家私企泵廠安下身來。
陶三河技術好,腦筋也活絡,能下死力幹活,在緊要關頭,舍小家顧大家地為老板賣命,這樣的人,老板不看好才怪呢。
整個下午,妞妞什麼也不吃,連口水都不願喝。她的臉漲得通紅,喘氣都很艱難,疹子卻停在腰部沒能向下蔓延。天擦黑時,妞妞的手腳突然冰涼了,她的鼻子艱難地翕動著,每吸一口氣,鼻翼就像蛾子斂翅般緊緊地貼在一起。宋紫英想,不好,這就是老家說的“麻痹”了,麻疹“痹住了”就非常危險了。
得立即上醫院!她把壯壯交給了南阿娥,自己抱了妞妞,帶上僅有的幾百塊錢出了門。她把門虛掩著,以備壯壯尿了拉了,南阿娥隨時可拿換洗的衣褲。
天涯鎮醫院在鎮西頭。宋紫英抱著女兒一溜小跑,經過那個古老的媽祖廟時,她曾想進去燒一炷香,請媽祖娘娘幫助妞妞化險為夷。可媽祖是漁家的神,也不知保不保佑她們外來人口,就放棄了。宋紫英跑得很快,從宿舍到醫院,她隻用了15分鍾。掛了急診號,她直奔兒科門診部,因為是夜班,三間兒科門診隻開著一間,值班的是兩天前曾給妞妞看過病的老吳醫生。吳醫生的桌麵上,已經排著六七本病曆。此時他正拿著塊壓舌板,對一個小男孩說,羅羅,乖,張嘴,讓爺爺看看……
宋紫英抱著妞妞,惴惴不安地在門口等候著。大家都是急診,她不能擠到前麵去。這時妞妞尖叫了一聲,短促而銳利,讓宋紫英心裏直發毛。她把臉貼著女兒的臉說,妞妞別怕,你哪兒難受,呆會兒告訴醫生爺爺。妞妞沒有回答,胸脯卻起伏得更劇烈了。
妞妞又尖叫了一聲,她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身體反向繃成一張弓,硬邦邦的。吳醫生抬起了頭,從老花眼鏡上打量了她們母女一眼,就對其他的病人說:“你們讓一讓,那孩子抽搐了。”宋紫英像拿了令箭般衝進了門診室,剛剛看好病的羅羅媽起了身,讓宋紫英坐了下去。吳醫生把體溫計插進了妞妞的腋下,又舉著聽診器,前胸後背一路聽去,然後說,孩子病危,趕快住院搶救!
吳大夫在病曆上匆匆寫著,宋紫英看到了“體溫41度,麻疹並發肺炎,呼吸衰竭”等字樣。她的腦子亂極了,慌慌地把妞妞抱到急救室。急救室裏,一位身體幹癟的護士正柳眉倒豎地訓斥著羅羅母親:“你兒子尿了拉了又髒又臭你這媽怎麼當的!”羅羅的母親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用明顯的四川口音回敬道:“你幹淨你衛生你不生不養整個一太平公主!”有人看看護士扁平的胸脯,會意地笑了,宋紫英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太平公主”氣得臉色鐵青,稀裏嘩啦地一通亂嚷。宋紫英把妞妞的病曆遞了過去,“太平公主”一把扔了出來,說,繳費去!宋紫英想自己真是昏了頭了,連費都沒繳就想讓人家急救了。就急急地趕到了收費處,收費員敲了會兒電腦鍵盤,說,2000元。宋紫英掏遍所有的口袋,卻隻有700多元。她對著收費窗口說,我先繳700,餘下的明天補上行嗎?收費員頭也不抬地說,這不行,退一邊去。又對後麵的人說:“下一個!”
宋紫英像被打了一悶棍。她晃了晃,讓自己站穩了。她不想放棄這收費窗口,仿佛這一放棄就是放棄了妞妞的生命。後麵的人嚷嚷著別擋路啊讓開!宋紫英被擠到了一邊,腦子一片空白。
該怎麼辦?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天涯海角,她跟誰去借錢?誰又願意把錢借給她?她想問問陶三河。可陶三河沒有手機隻有小靈通,而小靈通到了外地就不靈通了,臨走時他就把小靈通扔給了宋紫英。現在到哪裏找丈夫去?
宋紫英想起唯一的熟人南阿娥,就掏出小靈通給南阿娥打電話。話筒裏是漫長的嘟嘟聲,宋紫英著急地想,這南阿娥帶著曲曲和壯壯兩個娃子,跑到哪裏去了呢?正準備放下話筒,南阿娥的聲音響了起來。一聽到“借錢”兩字,南阿娥很幹脆地拒絕說,沒有。昨天曲曲的爺爺來,說老家修房子,把我們的積蓄全拿走了。
宋紫英的心一點點地墜下去,她緊緊地攥著話筒,手卻在瑟瑟發抖。南阿娥仿佛動了惻隱之心,她說,你找老板去呀,你們陶三河是老板跟前的紅人,老板應該會借錢給你們的!
宋紫英看了看表,說,現在都快7點了,老板還沒走嗎?南阿娥說,我剛從那邊路過,廠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呢。宋紫英抱著女兒,拔腿就往回趕。遠遠地,她看見廠長辦公室的燈果然亮著,就充滿信心地往那裏跑,上了二樓到達門口,才發現這屋子分裏外兩間,裏間黑著,外間一個衣著時尚的女子正拿著電話在和誰聊天,聊得眉飛色舞的。轉眼見了宋紫英,問,什麼事?宋紫英說,我要找廠長。女子說,我是廠長助理,有事跟我說。宋紫英說,我是陶三河的妻子,我們女兒病得不輕,要借點錢住院。
廠長助理的臉冷了下來,她看了看宋紫英懷裏的孩子,說,這事啊,太不巧了,廠長不在家。宋紫英說,求求你打他的手機,我們孩子病得厲害,耽誤不得啊!女助理說,廠長出國了,手機不通。要不,等他回國後再說?宋紫英問,廠長什麼時候回來?助理說,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吧!
宋紫英覺得腳底空了,虛虛的像踩在棉花上。妞妞又尖叫了一聲,樣子非常可怕。她回過神來,“妞妞,你別嚇我,別嚇我啊!”
她怏怏地從廠長辦公室退了出來,一邊在心裏呼喚著,陶三河,你說走就走,你說過妞妞沒事的,可現在,你叫我怎麼辦啊……老天爺,你救救我們孩子吧!
宋紫英這才明白,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妞妞越來越狂躁,抽搐也越來越頻繁,每一抽,身子都繃得硬邦邦的,頂得宋紫英生痛。妞妞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宋紫英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摘了腦袋的蚱蜢,胡撞瞎蹦著。錢,錢,錢!她從來沒覺得錢是這樣的重要,她忽然明白父親“下爿眼淚往上爿流”的意思,她的妞妞要死了,她的靈魂要被倒懸了!
耳朵嗡鳴,太陽穴怦怦地亂跳,宋紫英覺得渾身的血好像都集中在頭上,立馬要噴了出來。血!她靈機一動,我有這麼多的血,我可以賣血去!她飛速地搬動著雙腿,趕回了醫院,到處打聽哪裏可以賣血。人家告訴她,賣血挺麻煩的,要填表,要體檢,還得看醫院需要不需要你這型號的,根本不是你想賣就賣得了的。
像被抽掉了身上的筋一樣,她無力地癱倒在走廊的長椅上,絕望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臉龐。
急診室裏,人來人往。宋紫英突然跳了起來,直撲向那位麵善的吳醫生,她哭著說吳醫生我隻有700元住不了院,你揀便宜的藥先給我女兒打點滴吧。吳醫生歎了口氣,拿過病曆和藥方改了改,重新遞給她。從急診室出來時,宋紫英聽到有人喊小宋!她想不會是喊她的,這天涯鎮沒人知道她是小宋,她也顧不得轉過頭去看看誰在喊小宋,就直奔收費處。繳了費,又奔藥房。在藥房的櫃台旁,來了個壯實的、穿著和三河同樣工裝的男人,主動地替她拿著大瓶小瓶,又一起把妞妞送進了急救室。
給妞妞紮針的還是那位“太平公主”。她抓起妞妞的一隻小手,使勁拍了拍,說,靜脈不好!又抓起另一隻手拍拍,說,沒見過這麼孬的靜脈!宋紫英又急又愧,她怎麼把女兒的靜脈生得這麼差呢。可是再差的靜脈也要紮針啊。她可憐巴巴地望著“太平公主”,不知如何是好。
針頭戳進了妞妞手背,在皮膚下麵探頭探腦,但是沒有紮住靜脈,那針頭又變成儀表的指針,呈扇麵狀左右擺動。妞妞臉色憋得青紫,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宋紫英心疼得要命,卻不敢作聲。“太平公主”忽然發火了,她從宋紫英手裏奪過妞妞,一把按在工作台上,捋起妞妞汗濕漉漉的頭發,在她的額頭東一針西一針地尋找突破口。
看到女兒如此遭罪,宋紫英的淚水刷刷地往下掉,她真希望無情的針眼全都紮在她自己身上。她是大人經得起,妞妞才三歲她經不起啊。“太平公主”拔出了又沒紮上的針頭,瞪著她說:哭什麼哭!就知道哭!誰讓你把孩子病成這樣子的?——光會生,不會養!你們這些外地佬!
對於這種明顯的地域歧視,宋紫英非常生氣,她真想說外地佬怎麼啦!你們這裏修橋鋪路養魚曬蝦,沒我們外地佬還不行!什麼光會生不會養,你們本地人的孩子就不生病了?可此刻她什麼心情也沒有,在妞妞的極度痛苦麵前,什麼都顯得無關緊要了。“太平公主”還在嘟嘟囔囔:淨給醫院找麻煩,這麼多的外地佬生病,給我們增加多少壓力,累都累死了!
“紮你的針,哪來這麼多廢話!”一個聲音悶雷似的砸了下來。“太平公主”一抬頭,看到一位30多歲的壯漢,石壁般立在她麵前。“太平公主”閃了閃塗得黏糊糊的睫毛,不吱聲了。宋紫英這才想起,這個男人她應該是見過的,他好像也是泵廠工人,叫什麼來著?男人伸出一雙又大又厚實的手,穩穩地扶住妞妞的頭,配合“太平公主”紮針。對了,他叫王大掌。王大掌也是外地佬,他的老家在大興安嶺的深山老林中。陶三河給她講過這麼個故事:有一回王大掌在雪地裏趕路時,有人從後麵追上來按住他的雙肩。王大掌聽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就小心翼翼地把眼珠子轉過去,卻見一條綠眼熒熒的老狼,齜著白厲厲的牙齒正要撕他的喉嚨呢。說時遲那時快,王大掌揮手猛地一掌,把老狼打昏在雪地上……
妞妞的針終於紮上了。王大掌替她們舉著藥水瓶子,來到了一張長椅旁。可是孩子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她上氣不接下氣,嘴唇都紫了。王大掌跑去喊醫生。吳醫生趕了過來,對“太平公主”說,怎麼還不輸氧氣?患兒呼吸衰竭啊!
王大掌狠狠地盯著“太平公主”,大拳握得猙獰。“太平公主”趕緊去推氧氣瓶,然後把那細細的管子插進妞妞的鼻孔。
宋紫英憂心忡忡地盯著女兒,半天,才想起幫她的王大掌,就招呼他也坐下。又問,王師傅你也看病?王大掌說,不,送工友來包紮傷口。王大掌問,小陶呢?宋紫英說,到白鯨島去修泵去了。王大掌說,小宋,你女兒病得不輕,不住院恐怕不行。是不是缺錢?我替你先把住院費給繳了吧。宋紫英抬起頭來,吃驚地看著他。一晚上,她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地借不到一分錢,這會兒錢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她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夢。王大掌說,這麼看我幹什麼,我——很陌生嗎?我是陶三河的工友啊。宋紫英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心裏湧上來的全是感激。就說,那……那就謝謝你了。王大掌說,謝什麼,孩子救命要緊。
辦好了住院手續,王大掌要送她們母女進住院部,宋紫英謝絕了,王師傅也沒堅持。住院病房在後麵,五層,沒電梯。驚嚇和奔波讓宋紫英身心疲憊,腿腳發軟。她抱著妞妞,一步一步地去登樓梯。一層是外科,二層婦產科,三層內科,四層骨傷科,第五層才是兒科麻疹病房。宋紫英覺得自己的腳步很沉重,可她以前是從來不知道累的啊。
503是個大病房。東、西各擺了3張病床。出麻疹的都是小孩,都得家長陪著,有的還全家老少齊上陣,爺爺奶奶太公太婆熙熙攘攘的一大堆,更顯得宋紫英母女孤立無援。妞妞的床在中間,兩邊無依無傍,宋紫英擔憂地自語,床這麼窄,弄不好孩子會掉下去。鄰床就是羅羅,他媽川妹子說,可不是?我這床靠牆還好一點,我讓羅羅睡裏邊,我在外邊護著。你那床,孩子摔在水泥地上就麻煩了!
病房的值班護士又給妞妞吸上氧氣,還拿來幾瓶藥水,讓妞妞繼續滴著。
打完了點滴,已經是夜裏10點多了,折騰了一天的妞妞稍稍安靜了些,她睡著了。這時小靈通響了,陶三河說自己連夜就開始工作了,並問:妞妞沒事吧?
宋紫英眼淚下來了。她真想把這一晚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訴丈夫。可轉念一想,陶三河剛到達白鯨島,難道就讓他回來不成?說了還不是白說,反而讓他擔憂。於是強忍住悲傷,說,沒事。陶三河又問,壯壯也挺好的吧?宋紫英猛地想起,壯壯一定餓壞了!她趕緊對丈夫說,我得給壯壯喂奶了,我把電話掛了啊!
宋紫英對羅羅媽說,我回家給兒子喂奶去,勞你替我看著妞妞。下樓時,她擔心地想,妞妞千萬別醒了。一旦醒來,麵對滿病房的陌生人,不知會怎樣害怕呢。
從醫院的後門回家,可以節約三四分鍾。後門旁是太平間,日光燈開得煞白煞白的,兩位護工正把一具屍體推了進去,死者家屬跟在後麵呼天搶地。宋紫英忙把頭偏了過去,出了後門一路小跑,剛到媽祖廟門口,她就聽到壯壯的哭聲了。壯壯身體棒,中氣足,哭聲嘹亮迎風飄揚。宋紫英三步兩腳衝進自己的宿舍,隻見壯壯哭得汗氣蒸騰尿水淋漓。她心疼極了,看看對麵,門關得緊緊的。心想這南阿娥怎麼能這樣,把壯壯扔下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