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海邊的小鎮名叫“天涯”。乍看到立石上那兩個塗了紅漆的大字,宋紫英竟然有置身夢境的感覺。
宋紫英從苗嶺山區來到這裏,還不到兩個月。
泵廠宿舍很小,靠牆是一張單人木床,宋紫英母子仨來了,陶三河就在床裏壁加了塊半米寬的木板。破舊的寫字台在窗下橫著,比窗子寬出了許多,宋紫英開關窗戶或隔窗傳遞點什麼,總要趴在這寫字台麵上才行。
此刻,她倚在寫字台的右側,左臂擱在桌麵上,身體順勢傾了下去,她的臉離窗戶很近了,她甚至聞到了窗柵淡淡的鐵鏽味兒。
這是個星期一的上午,天氣很好,海鷗喧嘩著,在碼頭的船帆中忙碌地穿梭。賣海鮮的女人正從窗外經過,竹簍裏的螺啊貝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陶三河在窗外說:“靠近些,再近些。”宋紫英有點勉強地把腦袋往外挪挪。陽光投射在她青春亮麗的臉龐上,睫毛的影子閃爍。陶三河想,老天爺真是偉大啊,居然能創造出這樣美好的女人來!他趕緊逮住了宋紫英的嘴唇,狠狠地嘬了一口。
其實在3分鍾前,他們才剛剛吻別過。隻是陶三河經過圍牆外自家的窗口時,總要這麼找補一下。這樣的隔窗之吻由來已久,陶三河一直熱衷著,宋紫英也樂意配合,並放肆地享受那種讓她心靈震顫的快樂;可是這一回她卻找不著感覺了:妞妞得麻疹高燒3天,醫生囑她小心照看著,若出現意外就趕緊再送醫院。
宋紫英站在窗口,目送著丈夫的背影遠去。他快到那個小小的媽祖廟了。廟前是一條東西走向的砂石路,向西通往熱鬧的街區,向東就是碼頭了。
悠揚的汽笛聲在空中回蕩,宣布著輪船就要起航。
陶三河是被他的老板派往白鯨島去的,那裏正在建造一個頗具規模的度假村,建築用的幾台泥泵出了問題,一個又一個的告急電話打得廠長屁股冒煙。三河這一去不但要修好白鯨島的泥泵,還要去黑鯨島、螞蟻島、桃花島轉轉,島上缺水,民用水泵性能好壞至關緊要,所以沒有十天半個月不能回家。
蚊帳低垂。宋紫英回到床上,抱起哭歪歪的妞妞輕輕地搖著。老家的長輩們都說,得麻疹的孩子見不得風雨經不起驚嚇,須得日日夜夜地護著摟著,時時刻刻罩在帳中才行。半歲的兒子壯壯趴在床的另一頭,荷藕般的四肢滑稽地撐著,他在努力學習怎麼坐起來。
宋紫英小時候也得過麻疹,具體的印象模糊了,唯一的記憶是非常非常的難受。老人們還說,大凡孩子都躲不過麻疹這一劫。出麻是一場戰役,光靠孩子自身的力量是打不贏的,得一家人全力以赴同仇敵愾才行。
可是陶三河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遠門了。
宋紫英來天涯鎮之前,隻是在書本上讀到過海,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住到海邊來,天天看雲卷雲舒,夜夜聽潮起潮落,一呼一吸全是海的鹹腥味兒。現在老公不在家,孩子又病得這麼重,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天涯海角,她再怎麼給自己壯膽,心裏還是惶惶的。
8平方米的屋子,低、矮、潮、黴,還活動著各種各樣不討人喜歡的昆蟲。這些上世紀的“大寨屋”,像一節節廢棄的車廂,被扔在小鎮的邊緣,陶三河的老板把它們租下來既當廠房,又當光棍們的集體宿舍。打頭的一間被隔成兩半,供陶三河和另一位帶家眷的八級工匠居住。
陶三河自幼父母雙亡。大哥大河、二哥二河都年過四十了,至今還是光棍一條。三河長得帥氣,腦袋也好使,他十幾歲就自帶包穀粑粑到縣城機械廠當學徒,幾年下來,車、鉗、刨、銑樣樣精通,還能對付著給機器零件繪圖,應該算是一把機械好手了。可是宋紫英的父親卻特別瞧不起陶家,一見他們兄弟就挖苦說:“你們家的運氣壞就壞在名字上。掏一條河是上頭派工,掏兩條河是賣苦力的幹活,掏三條河就是戴罪之人了——隻有上輩子傷天害理專幹壞事的人,今世才當掏河工!”
其實陶家兄弟並沒有一個是掏河工。父親對掏河工的認識是從一本古書上看來的,他就拿這故事來編派他不喜歡的鄰居。老宋頭的驕矜源於他家兩個女兒。若幹年前,他老婆挺著個大肚子去割草,一不小心就把一對雙胞胎女兒生在紫雲英地裏,就起名叫紫雲、紫英。粗茶淡飯地養著,卻把兩姐妹養成了方圓百裏的大美人。
紫雲、紫英剛剛初中畢業,提親的就把門檻給踏破了。老宋頭對雙胞胎姐妹諄諄教導說:“女兒家嘛,在家從父,找對象呢,要‘從政從商’。什麼叫從政從商?就是要找官員找大款做老公”。“要不,這美人胚子不就白長了?要不,我供你們讀到中學畢業做什麼?”在他的幹預下,姐姐紫雲和一位叫胡希禮的藥廠廠長談上了,而紫英脾氣倔,死活不肯和前途十分看好的姚副鄉長見麵。
老宋頭想,二姑娘愛到後山的林子裏去,回家時手中不是提著一袋野生栗子,就是拎回一隻野兔。姑娘家撿栗子並不稀奇,可是野兔是哪裏來的?那一天老宋尾隨著紫英去了後山,他發現了在那裏侍弄板栗樹的陶家老三。當時的天氣非常悶熱,知了在枝頭賭氣般鳴叫,陶三河撿起塊小石子隨手一扔,知了應聲落地,紫英就歡呼雀躍著去撿。陶三河上躥下跳左右開弓,知了就著魔般紛紛下墜,陶三河的動作簡直是出神入化了,讓人覺得是山裏的鹿神在舞蹈。
那一晚,老宋頭的飯桌上就多了滿滿一盤的油炸知了。擦過油汪汪的嘴巴,老宋頭點起一鍋好煙之後,就對女兒說,不許再去後山了。紫英調皮地問,野味不好吃?老宋頭不高興了,說,想用知了把我套牢?沒門!然後他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說:你一定得從政,必須得從政。紫英又是掩耳又是頓足,說,不從不從就不從!老爺子哼了一聲,說,你死了那條心吧,你就是瞎了瘸了神經病了,我也不讓你進陶家門!宋紫英問,憑什麼?老頭兒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傻的人了,喜歡個窮光蛋!宋紫英說,我不怕窮!老宋頭喊道:可是我窮怕了!宋紫英說,你嫌貧愛富!老宋頭說,我就是嫌貧愛富,誰不嫌貧愛富誰是蠢驢!
老爸這般無恥,宋紫英被噎住了。老宋頭繼續說,再說陶三河心眼也太多,嫁給他你要吃虧。宋紫英說,那是他聰明!胡希禮心眼才多,都不知娶過幾任老婆了,還說自己是紅花郎,你就不怕姐姐吃虧?老宋頭惱羞成怒,他把銅煙鍋在台階上梆梆地敲著,敲得火星四濺:反正我不能讓那小子空手套了白狼去!
宋紫英的心也涼了,自己怎麼就成了白狼了?
為了斬斷這對年輕人的情緣,老宋頭請了工人,把家裏所有的窗戶都裝上鐵柵。白日裏他就拉了條板凳,坐在大門口把著。心想二女兒就是變成蟬兒,也飛不出他的手心了。
兩個年輕人雖然到不了一塊,但還是能找著機會交流的。老宋頭坐在前門,陶三河就溜到後窗,一連幾小時給宋紫英灌輸甜言蜜語;老宋頭出門巡視了,陶三河就猴子般躥到路旁的樹上,居高臨下對著那個嫌貧愛富的禿腦袋吐唾沫子;老宋頭回到屋裏,宋紫英把閨房門插死了,老宋頭貼著女兒的門,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那年七月初七的夜晚,老宋頭把大門一鎖,早早地回屋休息了。兩個年輕人窗裏窗外的,一絲睡意都沒有。宋紫英趴在窗下的小桌上,仰臉望著茫茫銀河,心也像銀河裏的星星一樣忽明忽暗。陶三河故作神秘地說,我聽見牛郎織女說話了。宋紫英問,說什麼來著?陶三河答,說你前世就是我老婆,今世是來世還是,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王母娘娘來了,也拆散不了的。宋紫英啐了他一口,陶三河卻冷不防地逮住她的嘴唇,完成了人生第一吻。
那是怎樣的一吻啊,眩暈,戰栗,像被雷擊中一樣,渾身著火,腦袋嗡嗡作響,身體沒了重量,飄飄悠悠地飛向太空……
妞妞很煩躁,小小的眉頭擰成兩個小小的疙瘩,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疹子。疹子最先出現在妞妞的嘴裏,然後是兩個額角,臉麵,再順著脖子向下遊走,滿了胸口和後背,現在快到腰部了。隻要它們平平安安地出到手心和腳心,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可是,會不會出現意外呢?宋紫英唯一的弟弟就是得麻疹死的。想起這個,宋紫英就心驚肉跳。早飯時,她曾憂心忡忡地對丈夫說,三河,你還是不去白鯨島了吧?陶三河說,老板派工,我敢不去?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的啊。
宋紫英也珍惜丈夫的這份工作,如果沒有這份工作,她們夫妻至今還分居兩地天各一方。可妞妞的麻疹讓她心裏沒底。她說,三河,我怕。陶三河說,別怕,如果妞妞病重了,就快送醫院,天涯鎮醫院離得近,不像咱們老家要翻山越嶺的。宋紫英說,我送妞妞去醫院,壯壯怎麼辦?陶三河想了想,說,請對門南阿娥幫幫忙吧,我回頭謝她。
宋紫英還是發愁,她發愁的樣子也很好看:眼圈紅紅的,眉毛戚戚的,眉尖兒微微上揚。陶三河心疼地抱了抱她,說,好了好了,妞妞不是城裏小姐,她沒那麼嬌,再說吉人自有天相,老天會保佑她平平安安的,啥事都沒有!
碼頭傳來長長的三聲汽笛,船開了。宋紫英歎了口氣,她強打起精神,哼起《小背簍》來。她喜歡宋祖英,大凡宋祖英的歌,她都能唱得下來。這些年,她把《小背簍》當成搖籃曲來唱,妞妞聽到這首歌,應該會好受些。
壯壯哭了,伸胳膊踢腿的,他是餓了,該給他喂奶了。宋紫英放下了妞妞,把壯壯抱出了蚊帳。宋紫英身體健康,條子極好,兩個乳房緊緊的挺挺的,不戴胸罩都很漂亮。且乳腺發達,乳源充沛,她喝菜湯也下奶,吃泡飯也下奶,天涯碼頭的小魚小蝦便宜,她買那麼半斤八兩的做湯吃了,乳汁更是多得稀裏嘩啦的。
對門飄出陣陣肉香,南阿娥又在燉什麼好吃的了。南阿娥的丈夫是附近鄉裏人,他少言寡語的,技術卻十分了得,雖然才四十五六歲,徒子徒孫的卻一大堆,徒孫徒曾孫們都尊他為“老師公”。老師公去年才得了兒子曲曲,當然是寶貝得很,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為了讓兒子有充足的母乳,老師公三天兩頭豬蹄、烏骨雞、鯽魚、王八的把老婆喂著,喂得南阿娥前麵三個下巴,後脖三個褶子,可奶水卻吝嗇得跟貓尿一般,可憐的曲曲又不喜歡嬰幼兒奶粉,瘦得就像草雞似的。
想到這裏,宋紫英的乳腺怒脹了,趕快給兒子喂奶。奶泉太旺,幾乎是洶湧而出。壯壯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富餘的奶液還是不斷地從他的嘴角溢出,順著下巴和脖子肆意橫流。宋紫英每每給兒子洗澡,總能在腋下挖出一塊塊被兒子體溫烘幹了的奶粉來。在老家時,左鄰右舍誰家的孩子缺奶,就抱過來往她懷裏一塞,宋紫英都給好生喂著,陶三河探親時也不例外。這影響了他們夫妻的親熱,陶三河不滿地說:“你也太慷慨太濫愛了吧,捧過你乳房的孩子都可以編一個加強排了。”宋紫英笑笑說,你還吃這些屎娃娃的醋啊?他們餓肚子難受,我的乳房脹著也難受,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壯壯終於招架不住,他吐掉了奶頭,乳汁噴湧而出,宋紫英想找塊毛巾堵住“決口”,可是毛巾掛在尼龍繩上夠不著,她剛一站起,澎湃的奶水直擊對麵的板壁,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南阿娥在叫門了。宋紫英把毛巾塞在懷裏,抱著壯壯去開門。南阿娥笑嘻嘻地說,大美人啊,我們曲曲又來蹭美人奶來了。宋紫英二話不說,接過了孩子就給了他另一隻奶頭。曲曲畢竟快周歲了,吃起奶來又狠又急。壯壯晃著一條腿,寬容地笑著看他,看著看著,他好像想起什麼,一頭紮回母親的懷抱,重新吮吸起來。
南阿娥說,你衣襟放得這麼低,堵了孩子的鼻孔了!說著就伸手把宋紫英的前襟提了上去。宋紫英晃了下腦袋表示抗議。南阿娥說,害什麼臊,孩子呼吸要緊!再說奶孩子的女人最偉大最光榮了,神仙見了也敬三分。宋紫英的雙乳被徹底暴露了。南阿娥忽然想起一事,說,有你的一封信。說著就回屋拿了來,看看宋紫英雙手都抱著孩子,她把信往她的乳峰間一插,那信乖乖地待在那兒,一點也沒有要掉下來的意思。
曲曲的麻疹剛痊愈,額上有點點皮屑翹起。宋紫英想,這些日子曲曲都來蹭奶,妞妞的麻疹肯定是曲曲傳染的。可是曲曲的麻疹來的輕鬆,並不像妞妞這麼痛苦啊。她說,阿娥姐,你看我們妞妞出麻,比你曲曲厲害是不?南阿娥說,曲曲是打過麻疹疫苗的,你們妞妞打過嗎?
宋紫英的身子一下子涼了半截。在她們那個貧窮的村落,很少有人奢侈到沒病就先去打什麼預防針的。
宋紫英想給家裏打個電話,問問當年她和姐姐的麻疹是怎麼挺過來的。可是想想自己把父母給氣的,也就作罷了。
5年前的那個七夕之後,宋紫英對父母說,你們攔也是白攔,我和陶三河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老宋夫婦頓時如五雷轟頂,痛感一個無價之寶被人毀了。可是他們怎麼也想不明女兒在什麼時候讓陶三河下了蛆。難道就在後山的小樹林裏?“生米煮成熟飯”幾個字像燒紅的鋼珠子,讓宋家老兩口和著苦水咽進肚子裏,燙得心都焦了,外人卻一點都不知道。姚副鄉長的桑塔納在坑坑窪窪的山道上顛簸著,一天三次來宋家造訪,宋紫英躲在房裏不出來就不出來。把個老宋頭氣得要吐血。
那是個打場的日子,姚副鄉長的普桑晃晃悠悠地又來了。鄉親們把稻穀丟在一邊,都圍上來看熱鬧。姚副鄉長的右腳剛剛從車裏跨了出來,不知哪裏飛來一塊石片,正砍中了他的腳脖子,腳踝頓時開了花,姚副鄉長身子一歪,就摔倒在車軲轆旁。
鄉政府的公安員來抓凶手,問圍觀的群眾是誰飛的石子。鄉親們都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異口同聲地說什麼也沒看見。但老宋頭卻偷偷地跑去舉報,說是陶三河使的壞,他說村子裏隻有陶三河有“神鏢飛石”的功夫。公安員不由分說就把陶三河拷走了。陶三河挨了頓好審,卻死活不肯招供,還口口聲聲衝治安員要證據,還說他們知法犯法。治安員拿不出證據,關了幾天,白讓陶三河吃飯又覺得心疼,隻得把他給放了。姚副鄉長治好了腳傷以後,再也不敢登老宋家的門了。
老宋頭是很想把陶三河送進監獄的,恨隻恨村民們沒有法製觀念,窮鄉鄰是妒忌老宋家女兒漂亮,妒忌她們攀上高枝,所以才這麼裝聾作啞。於是老宋頭日複一日地咒天罵地,罵宋紫英賤貨,不走陽關道偏鑽刺蓬窩,咒陶三河是騙子是流氓,將來準要蹲牢獄吃槍子兒,到了陰間還得去掏河背死屍;還斷定女兒這輩子要“苦得下爿眼淚往上爿流”!宋紫英對最後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就頂嘴道:下爿眼淚怎麼能往上爿流?除非把我倒吊起來!老宋頭沒有把二女兒倒吊起來,但就是不答應這門親事。
那天,胡希禮廠長開著寶馬車來接紫雲去結婚登記,老宋頭對這個乘龍快婿說,留意你城裏的朋友,老點醜點都沒關係,務必把那個瘋丫頭嫁到城裏去!過了幾天,胡希禮真的帶來個年過半百的禿子,說是市藥監局局長,剛剛死了老婆的。老宋頭聽說這位局長有三處房產百萬存款,且兒女都已成家另住時,就把煙袋一敲,說,好了,就是他了。於是那藥監局長成了老宋家的貴客。
為了抵製父親的荒唐決定,宋紫英把閨房門一插,宣布不吃飯了。姐姐在門外千呼萬喚,宋紫英不出來就是不出來。到了第三天,做娘的沉不住氣了。她說,老頭子,真把她給餓死了,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老宋頭說,餓死事小,嫁錯郎事大,我們指望著她吃香的喝辣的,將來還指望她養老送終呢。老伴說,不是有紫雲嗎?老宋頭說,你懂什麼?多一個有錢女婿就等於多買一份保險!
其實宋紫英不是真的絕食,後窗雖然被裝了鐵柵,但擋不住陶三河的“神鏢”,陶三河躲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娑蘿樹上,一會兒一個包穀,一會兒一個粑粑,有一回還把幾隻烤山雀砸到宋紫英的懷裏。5天過去了,老宋老婆去敲女兒的門。宋紫英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哼哼道,快叫那個局長走人,要不,我可就死定了。老太婆趕緊向老頭子傳達“精神”。老宋頭終於害怕了。他隔著門嚷嚷道,死丫頭算你狠,叫陶家那小子來,替我把掛在高壓線上的那對鴿子弄下來!